如意算盘
容朝第一大稀罕事儿就是,东宫里没有太子,却住着一位太子妃。
苏蕙宁就是这人人称奇的太子妃。
这位置是她父亲苏敬用生命换来的。当年苏敬与圣上司徒佑联手打天下,甚至苏敬为正、司徒佑为副,只是苏敬没有福气,在潼关一战中不幸殒命,留下尚在襁褓的苏蕙宁。
那日司徒佑杀红了眼,抱着苏敬的尸身许诺,要与苏氏一脉共享天下荣华。登基后,他果然不负承诺,追封苏敬为义庆王,钦定苏蕙宁为太子妃,哪怕他从来没有立过太子。
十五年转瞬即逝,越长大,苏蕙宁就特忐忑,自己的夫君会是哪一位?
是嫡长子司徒钧么?苏蕙宁摇摇头,他幼年时恰逢乱世,在战争中摔坏了脑袋,颇有些痴傻,显然不适合做储君。是二皇子司徒钊么,苏蕙宁再次摇摇头,他成天吟诗作乐,半点庶务不通,早已成为士大夫们口诛笔伐的对象,实在没有半点做储君的气概。是三皇子司徒铮么,苏蕙宁迟疑了一下,他母妃圣眷正浓,暂掌统领六宫之职,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他自己文韬武略,颇具圣上当年之风,在朝臣中很有声望。还有四皇子司徒锐……
“阿姐——”说曹操曹操到,苏蕙宁抚额,这小祖宗怎么又来了。
司徒锐与司徒钧一母同胞,根正苗红的嫡出,虽然皇后已故,但有舅家扶持,与司徒铮声望不相上下。这小祖宗仗着还没有出宫分府,三天两头就往东宫跑,搞得苏蕙宁唯恐避之不及。
她招呼宫女出去拦驾:“快快快,出去拦着,就说我睡下了……”
“阿姐怎么大白天睡觉,可是不舒服了?还不快去请御医,若是阿姐有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蹬蹬蹬”的声音渐近,司徒锐几乎一路小跑进来,宫婢们根本拦不住。苏蕙宁只得快走两步躺下,拉起被子胡乱往头上盖,等司徒锐到了跟前,才半睁开眼睛,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勉强撑起身子:“四殿下来了——”
“阿姐且躺着,不必拘泥这些虚礼。”司徒锐按住正要行礼的苏蕙宁,表现得神色慌张:“阿姐脸色煞白,可是哪里不舒服?且忍耐一会儿,我去请太医了。”
脸色煞白?苏蕙宁瞥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明明因为仓促快走脸色红润,这小祖宗真能闭着眼说瞎话啊。
“不劳四殿下费心了,我只是昨日睡得晚,这会儿有点困倦……”
“阿姐不必与我客气,”司徒锐打断道:“我与阿姐一同长大,是自幼的情分,阿姐身体不适尽管告诉我,不必强撑着。”
得,本是闭门谢客的理由,这会儿反而成了人家套近乎的话柄。苏蕙宁知道这个由头打发不了他了,索性速战速决、直入正题:“不知四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瞧阿姐说的,没事就不能来了么,阿姐怎么越来越生分?”司徒锐脸上写满被误会的委屈,嘴上却转到了正事:“听舅舅说,父皇准备为阿姐大办及笄礼,要在典礼上为阿姐赐婚?”
半是漫不经心,半是小心试探。苏蕙宁听得分明,这是刺探她的立场来了。只是,她孑然一身长于深宫,既无亲族庇护,又无好友相助,仅仅担着一个太子妃的虚名,哪轮得到她做选择,全听安排罢了。
“还有这事?我竟然不知道。”苏蕙宁装出惊愕的模样,对着太极宫的方向拱拱手,一脸恭顺道:“蕙宁全靠圣上护佑,才无忧无虑长到现在,圣上为蕙宁费心费力,实在惶恐之至,一切全凭圣上做主。”
太极宫正是圣上居住的地方,言外之意是,要刺探消息找圣上去,她可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想知道。说好听点,她是义庆王遗孤,说不好听点,就是一介孤女,妄图揣测甚至左右圣意,那便是找死,深宫大院有的是办法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她还不嫌自己活得太久。所以,她对立储之事向来眼观鼻鼻观心,最多内心惶恐一下,实际从不打听,对四位皇子更是有多远避多远,唯恐一不小心就牵扯进朝堂纷争,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司徒锐听见这话一点也不奇怪,他见多了苏蕙宁淡漠疏离的模样,仿佛千年古刹的青灯佛卷一般,不染世事尘埃,毫无半点情趣。这次前来,他也不指望能套出什么有用信息,只因为舅舅说,没事儿多到东宫走动走动,说不定父皇看见两人“情投意合”就指婚了。
他一脸深情道:“父皇最是看重阿姐,阿姐去求父皇赐婚吧。我与阿姐两情相悦,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两情相悦?这小祖宗真敢说啊!若是“两情相悦”,你怎么不去找父皇赐婚,反而让她一个女子去提亲?分明就是想要太子之位,又怕被皇上忌惮,想借着她的嘴说出来。这么敏感的时候,她躲还来不及,哪有上赶着往上凑的道理?
“呸!”苏蕙宁心中暗骂,“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俯身跪拜以头抢地:“四殿下慎言!事关蕙宁名节,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