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旧梦
不到,心底无缘由地生起一种恐惧的悲伤,她哭着追喊:“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她俨然听到了自己真切的哭声,猛然惊醒。
目中依旧是一片亮光,却只剩帘幔在床畔轻轻浮动,她顿时愣然,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心里只剩巨大落空,随之而起的悲痛几乎让人难以承受。
突然之间,又有什么东西正从手中抽离。她蓦然一震,惶惶抬头,眼睫上挂住的两滴盈珠带落脸颊在霎时怔住。
面前一方凛凛厉厉的峻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含着一抹清锐的亮光,深深地凝望向她。
她亦怔怔地望着那熟悉而陌生的峻容,微有刹那的恍惚,一时不知此人是谁。
“你是谁?”低沉的声音,因多日昏迷,变得十分沙哑。
这下,她彻底醒了,很快伸手探探他的脉搏,又摸摸他的额头,容色骤然一松,收了收情绪道:“我是……我是伏灵山庄的人。”
程归绎攀爬起身,勿地抱胸一停。
“不要动!”
沈缓急忙将他扶住,便是从此处看去,他双唇透润,呼吸清浅,面色已不是往日的苍白。
她的面中不由得浮上一抹艰难的慰意,自顾拿了枕头帮他靠背,只叮嘱道:“你经脉已损,不可再动气。”
他深目幽暗,定定地凝望着她,突然问:“他呢?”
沈缓一愣,默了片刻,才问:“你在问谁?”
“齐掣!”
沈缓微微低头,突然起步向桌旁走去:“玄翊剑穿胸而过,你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屋中突然陷入半场静寂。
侍从很快端着药膳走了进来,沈缓顺势将屋内一切交托给他,自顾向外走去。
外屋简洁雅致,窗台上一口青瓶孑然独置,斜插着两朵含苞待放的白莲,映着窗外一片青竹格外清透,人置身其中,心中慢慢变得淡静安然。
抬头看去,远处小山抱群,深山峰林中,一座高山直插晴空,隐约可见半山腰上的杜鹃。
即见灵峰,那幽沉的目光似乎难以直视,轻轻避闪。顿了片刻,忽又眼帘一动,直勾勾地穿窗再去,定然不移了。
这是第一次,她敢面对埋葬了叔父的灵峰。
依稀想起,似乎是一年又一年,叔父也曾这样面对灵峰,不断对诉着自己的心语:
“若非身负重任,何必苟延残存。”
“男儿之恨,非无能为力四个字莫属。”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可托之人。”
“二十四年了,我终于等到了。”
依然记得,最后一次他是畅然安心的笑语,便是在那句话后,他就无故离开,一去两年不回。
“是这个人吗?”沈缓扪心自问,默默将目光转回屋内。
内屋床榻虽然被帐帘阻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她却还执着地看着,漂浮的目光慢慢凝结出一道坚定的明亮。
若她此前还有轻微的介怀,那么此刻,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拾起步子,再向内屋走去。
男侍从的面容颇具难色,塌上的人只闭目靠坐在枕头上,对他频频推送的药膳闭而不见,更不为所动。
沈缓端下药膳替换男侍从坐下,也不央求,只平静说道:“你的伤很重,正需要大药量去修复,身体若没有一点支撑,你会扛不住的。”
程归绎目中不禁闪出一道锐光,幽幽地盯住她,明显是在审量。
沈缓也不等他应允,自顾舀着膳粥送到他嘴边。这段日子一直是她亲手照顾,此刻也做得得心应手。
他看了看,终于张口。
在她的推送下,他勉强吃下半碗,似乎身体不支,还是继续闭目养神。
侍女煎好药已经送来,沈缓又换上药碗,依旧平静说道:
“你受内力反噬,外加剑气反攻,血淤全堵在心脉上。此前我已经引针疏通扭转,接下来一个月,需要好好喝药才能修复。这些药有催护功效,药力凶猛,怕你承受不住,我便加了安神的药剂在里面,你喝了若觉得困,不必强撑,安心睡着才是最好。”
他慢慢睁开眼睛,终于虚弱地点了点头。
药量要随着他的承受能力慢慢转化,每一口都要在她的掌控之中,要服多少,更要她在旁把握限度。
如今是他刚苏醒的第一碗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沈缓只让他服了三口,便留男侍从继续照看着,和侍女一起走了出来。
侍女见她情绪依旧不佳,特地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今早我去拿药材的时候看到少庄主了。”
“姨娘回来了?”沈缓面色闪过轻微疑惑,很快便沉了下去。
侍女道:“她急匆匆往灵峰去了,我没追上,回来看你还睡着,便也来不及说。”
“阿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