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内侍

府中早有下人安排好了一切，沈云起身份特殊不宜张扬，陆南征特意将她安置在西北角一处二进的院子，叫做篱落院，十分僻静。虽然久无人居，但看起来时常有人打扫，十分干净整洁，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精心侍弄过的。

正厅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可口的饭菜，陆南征招呼着坐下，正要用饭，一直跟在身后的老管家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公子，老太爷还在正厅等您！”

陆南征不以为意：“龚叔，劳您和祖父说一声，说我用过饭便去！”

龚叔却有些为难：“公子，是宫里来人了！等了半个时辰了！”

陆南征一愣，扫了一眼沈云起，只见他神色间皆是忧虑，似乎并不在意二人对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进舟，祖父许是有要事！今日你也疲惫了，便早些歇息，明日我寻机带你去见他！”

沈云起点点头：“今日多谢子豫收留！”她起身深深一揖。

陆府不大，一个三进三出的正院，东南西北各一处小院，从偏门到正厅，不过片刻？

正厅里陆青云和一个年轻男子各坐一边，谈笑风生。陆青云年过六旬，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大概常年练武，精神矍铄；旁边的男子面白须净，穿着一身紫色宦官服。

陆南征一眼认出，正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内侍段玉临。他理了理衣冠，十分恭敬地走上前行礼。

“呦！正说到大公子呢，这便回来了！”段玉临佯装起身要扶陆南征，被不动声色挣脱开。

“段公公久等了！今日实在琐事太多，不知公公在府中逗留，是子豫失礼了！”陆南征低着头，十分谦卑。

段玉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才俊，意味深长道：“公子言重了！咱家不过也是奉命出宫办事，若是得不到回信，怕回去后陛下责怪！还请公子见谅！”

“公公说的哪里话！今日是我莽撞了！该即刻入宫面见陛下的！”说着，陆南征从袖笼中取出一封折子，双手递上，“这是惠王殿下派出的密探截获的书信，平西王的确与西戎国有勾结！至于东临王和北顺王，探子回报，一切如常！还请公公呈与陛下！”

段玉临笑着接过：“公子辛苦了！”他小心地收好，突然想起一事：“成南王呢？没有异动？”

陆南征一愣。

当年，神宗高祖父子起兵时，荆州附近闹灾荒和瘟疫，不得已之下只得绕道江南往北。原以为拥有重兵的成南王会全力阻挡，谁知谢弼不仅带着余杭众臣投诚，还为神宗高祖提供粮草兵器，使得林氏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入主洛州。

一时之间，天下传言，成南王贪生怕死，虽和谢氏皇族同宗同源，却背弃旧主，是无信无义的小人。神宗本也想借机彻底削除谢氏，谁知谢弼又主动请奏，上交兵权，并自降封位，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如此一来，神宗倒不好太过决绝。天下初定，四海未平，周围诸国和各小部落都在观望，谢弼本就对林氏入主中原功不可没，若是因此反落得凄惨下场，那些有心投靠的小国部落更加心有戚戚。

思来想去，神宗为显宽仁，下旨成南王府一切殊荣未变，还特封为一品藩王，得以在余杭封地偏安。

成南王府除了没有兵权，与京城里的亲王们倒也没什么区别。每每年节，宫里还会多一些赏赐，看着恩荣更盛从前。

但谢弼到底姓谢，与前朝谢氏皇族同出一脉。若他存了野心，想借前朝余孽搞出乱子，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陛下对成南王府有恩却无宠。

神宗七年，朝廷又封了北顺王、东临王、平西王三位异姓藩王，分据四处，镇守边境。如此一来，看似荣宠无比却无兵权的成南王府，更加不值一提。

谢弼为人懦弱，许是因当年投诚之事，惹来世人争议，一直郁郁寡欢，除了每年陛下千秋节和年节进贡，平日里鲜少露面，十分低调。嘉文帝继位第三年，谢弼暴病而亡。

彼时，他唯一的亲儿子谢砚，因早年离家游历天下，不知所踪。谢弼临终前留了遗言，由侄子谢煜承袭王位。

仔细算来，谢煜不过刚满二十，又非谢弼亲生，若不是小世子失踪，成南王府这一脉后继无人，谢弼想来也不会让他承袭王位。

这位小成南王，与他叔父一样行事低调，甚至更为透明，世人只知谢弼有一侄儿，一直以来身子羸弱，药汤不离身，倒是那位失踪的亲儿子，才学、人品都堪大任。

如此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赫赫百年的成南王府，居然沦落到不如京城里的后起贵族。

是以，陆南征有些不解，段玉临为何会突然问及成南王。

“回公公，探子回报，成南王深居简出，自去年中秋夜，灯会上与临安守备一同游街之后，便再未露面。府中说是那日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段玉临的脸色突然不好了起来：“这么说，自去年中秋之后，便再无外人见过谢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