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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静海的禅房里出来，蓝星走到不远处的田埂上眺望远方，身旁的曼珠沙华妖艳如火。

公输玉走到蓝星身边，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平静与冷漠，很难想象她刚刚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救了一条人命，“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劝人的。”

蓝星头也不回，“你现在看见了。”

“你就不怕适得其反？”

“从静海拒绝带露娘离开的那一刻开始，露娘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想到了静海会因为后悔愧疚自杀，她说想看曼陀罗华，不过是找个借口让静海好好活着，即便是静海背叛了她，她还是希望静海好好活着，如果静海心里真有露娘，就应该明白她的苦心，我的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露娘若是泉下有知，应该感谢你救了静海。”

“露娘若是泉下有知，应该后悔自己认识了静海。”蓝星同情露娘，她甚至可以想象露娘最后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离开人世。

公输玉看着脚下的曼珠沙华，有些伤感，“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相念不能见，相爱不能守，缘尽不散，缘灭不分，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露娘，静海，世间多少可怜之人的命运就像盛开的曼珠沙华一样，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身不由己是因为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握，无可奈何是因为没有反抗命运的勇气和决心，露娘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一点上，静海比不上露娘，只可惜露娘太天真，她逃出夫家，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却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静海手里，这是她最愚蠢的地方。”

公输玉感叹，“她不是愚蠢，她只是把静海当成了她的天。”

“更蠢，她忘了天会变，要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变成天。”

公输玉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被蓝星的话震撼的天翻地覆。

掌握自己的命运！

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这样的心境？

自己变成天！

一个人的心究竟有多大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小小的一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身上却透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自信和锐气，有些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不会被任何困难压倒，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和年龄极不相称的阅历，仿佛看尽大千世界，世态炎凉。

公输玉眼神中泛起几许兴趣，“不是每个人都有像你一样的想法，露娘只是个普通人。”

“我们每个人都是普通人，只是选择不同，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听你的意思，静海应该选择露娘？”

“为什么不，如果当初静海带着露娘一走了之，天大地大，逍遥自在，谁能把他们怎么样，露娘不会死，他也用不着找死，皆大欢喜，是他的自私和懦弱葬送了露娘，是他自己不会把握眼前的美好，却在失去之后抓着虚无缥缈的过去不肯放手，他有今天的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敢爱敢恨，无拘无束，公输玉欣赏这样的蓝星，不过————

“让一个出家人带着别人家的小妾私奔，亏你想的出来！”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原本他可以只负其一，可是他当初负了露娘，如今又要负了如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出家人本该一心向佛，静海对露娘动心就证明他向佛之心不够坚定，动心之后又退缩，证明他对露娘的心也不够坚定，一个人若是没有一颗坚定的心，一辈子都会一事无成，甚至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就像他们这样，不想死的死了，想死的还活着，难道你觉得这样更好？”

“起码可以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不用背负道德的枷锁，被世人唾弃。”

蓝星转过身来看着公输玉，目光清冷，“人不能活在回忆里，更不是活给世人看的，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活着，这才是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和价值，道德的枷锁，那是什么，和道貌岸然有什么关系？”

公输玉必须承认蓝星这番言论似乎真的很有道理，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的确说不过你。”

“因为我说的都是对的。”蓝星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冲公输玉一笑，“本来是想大方一点请你看美景的，结果看了一出闹剧，真是扫兴，不如我再大方一点请你吃东西，听说这里的素菜还不错。”

公输玉感叹，“你果然真的很大方。”

“谁让我是穷人，只能借花献佛了。”蓝星再次拉着公输玉乐呵呵地离开花田。

公输玉任凭蓝星拉着自己，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