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
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只是我们就平儿一个儿子。他外出做工,不幸遭了水难,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
“他去世之后我们思念他,又不懂得他魂魄会不会回来,回来找不找得到家门。”老爷爷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老妇人也重新背过身去,一边抹眼泪,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了新的碗筷。
“今日不是鬼节吗?说来姑娘可能觉得好笑,我和老头子在等平儿回来。回来,也许能一起吃个饭。”
易微的肩膀放松下来,她小小的“哦”了一声,又偏头去偷看易柒。
怪不得明明是鬼节却敞开着门。
怪不得家徒四壁桌上却摆着那么多菜。
易微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却不住地拿眼来瞅易柒。易柒被她看得烦了,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出声道,“先吃饭。”
“对对对,先吃饭。”老爷爷搓着手道,“老婆子,缸里不是还腌着萝卜?那个好吃,给姑娘们都盛多点吧。”
易柒放下碗筷,抹抹嘴巴。这小镇的野菜和山鸡可有味道,自家腌的酸萝卜尤其香脆可口,她不知不觉就扒了三大碗米饭。易微更加过分,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这会已经捧着肚子到檐下看雨去了。
老夫妇两人却只稍夹了几筷子就停了,把菜都让给她们吃。
脸皮厚如易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老人家……”
易柒抬起头认真看他们,眼神清凌凌地,“如果你们想要知道儿子的消息,我倒是可以为你们算一卦。”
啪嗒啪嗒的雨声仍在继续,老夫妇心头一震,手中的茶杯没握稳,顿时滑了下来,啪嗒一声碎成几片。
瓢泼大雨的夜晚,两三点烛火撑起了房子的光亮。
老妇人抱着一套灰色布衣衫从里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姑娘……你看这衣服可以吗?原是我儿子贴身穿着的。”
易柒打量了一下那衣服,成色不新,被浆洗存放得很干净。“可以,放桌上吧。”
老妇人将衣衫放至桌子中央,后退几步,搀住老爷爷的胳膊,灰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希冀的神色。
房门紧闭,寂静得只余雨声。烛光点点,倒映在老夫妇的眼里。
易柒站在房子中央,难得地面露肃穆之色,一身青裙无风自动,手腕上铃铛叮当作响,衬着她如清水桃花般的面容,更显仙气飘飘,颇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她端了一碗清水缓步向前,将碗搁在那灰布衣衫上,又用指尖挑起几粒生米,于烛火上飞快掠过,弹至碗中清水。看着米粒起伏,易柒闭上双眼卜算,嘴里亦念念有词。
老夫妇紧紧盯着易柒,双腿颤颤,大气不敢出一声。
易微磕着瓜子走到他们身边,毫不客气地吹嘘道,“老人家,你们别担心。我们小姐于术法一道极为精通,上卜天道,下卜吉凶。”
“像村头李二爷养的鸡飞去哪了、王大婶儿子的婚事,统统不在话下。”身为易柒的首席大灵侍,易微脸上满是狐假虎威的得意,听得正闭目作法的易柒太阳穴砰砰乱跳。
易柒睁开眼,面无表情道,“好了。”
“扑通”一声,老夫妇双双跪了下来,一脸期盼地看向易柒,“高人,我儿子……可有什么消息?”
易柒咳了一声,示意易微把夫妇俩搀起来,“有消息。”
“陈平,辛巳年正月廿二日午时生,己酉年六月初二日子时亡,一世缘尽……现已投胎至富康人家。”
“前尘往事如灯灭,亲朋旧友莫惦念。”
老夫妇低着头不肯起,眼泪止不住地落,打湿了青灰地面。易柒上前扶起老夫妇,但他们坚持给易柒磕了三个响头才从地上爬起。泪水淌过脸上的皱纹,如溪水崎岖流过坑洼的路面,泪中带笑,见者心酸。
好半天,老妇人才捧着脸泣道,“得知平儿的消息,我和老头子死也没有遗憾了。”
老爷爷一双朴实的眼含着泪望着易柒,“恩人,恩人哪!不知道我们夫妇要怎么感谢才好?”
易微蹦跳着正要出声,易柒头也不回地抬手制止她。
“倒有一事……”易柒沉吟道。
老爷爷忙隔着桌子凑近她,“恩人您说,您说。”
“不瞒您老人家,我们此番来到贵地,乃是奉师命前来。”易柒仿佛怕惊动烛光,语调渐轻,到最后已然几不可闻。
“不知这镇上,可有姓杨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