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闻言,几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怀风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宋清辞的脸色,只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而一旁不知事情经过的宋佑凛则是自顾自说道:“我已经吩咐下人将你们的寝房修整布置了一番。”
看着他那带着邀功意味的小狗眼,怀风只觉头一阵生疼。
皇上啊,您这是拿刀往主子心里戳。
他在一旁挤眉弄眼,期望宋佑凛能意会到他的意思,但对方只是眨了眨眼,关切道:“怀风,你这是怎的了?是否要宣太医。”
只见宋清辞侧头,凉凉地撇了他一眼。
怀风头皮有些发麻,他挠了挠头,抱拳道:“属下无事,多谢皇上关心。”
宋佑凛摆了摆手,看着宋清辞带着疲累的脸色,才想到他今夜亦饮了不少酒,“怀风,回府后吩咐厨房给皇叔熬些醒酒汤。”
“是。”
……
雨后,空气中带着凉意,淡淡的泥土气息随风飘散四方。
怀风下了马车,摄政王府里以周管家为首的一群下人便迎了过来,他们身上还披着些许更深的潮意,想来是已在门前等候已久。
“恭候王爷回府。”
见宋清辞下车,周管家低头行了个礼。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抬头望着挂于屋檐下方的门匾。
朱红的门匾上,是醒目的烫金大字——鹤林院。
开府之时,他并未以封号作府名,而是自己提笔作名。
看着熟悉的府邸,脑海中却无故闪过他于云溪关时暂住的房屋。分明是毫无关联的景色,却是极为顽固地挥之不去。
许是酒意上头,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罢。
进了府,周遭景色都与他离府之时别无二致,府内花草修整得极为规整,路缘皆点着一排如豆灯火,四处掌灯,放眼望去极为亮堂,如城中繁华夜色。
无主已久的鹤林院,竟未有半分萧瑟之意。
怀风低声说道:“皇上隔三差五便命属下整顿府中事务,说是怕主子您回府后住得不顺心。”
闻言,宋清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如豆的灯火,似是在想着些什么。
走至寝房门口,怀风想到今夜皇上之言,眼下只想找个理由溜之大吉,他低声道:“属下替您吩咐厨房熬醒酒汤,主子您先进房歇息吧。”
语罢,见他已然默许,怀风连忙朝厨房方向小跑过去。
轻轻推开朱红的门,宋清辞抿了抿唇,眸中闪烁着几许晦暗不明的情绪。
入眼的是一片刺眼的红,带着雨后凉意的穿堂风将暗金纹的红幔惹得肆意翻飞,墙中的双喜剪纸的一角已然掉落,在风中不断起落。
目光下移,只见那朱红的喜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个鸳鸯枕。
不知是何人,早已将榻前的红烛点燃,房中泛着朦胧的红光,尽数映入他的眸中。
抬头凝望着那将要掉落的双喜窗花,耳畔中只剩下纸张随风起伏的声音。
少年脸上划过一丝无人知晓的落寞,久久地坐于属于他一人的婚房中。他低头敛下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的鹤林院便是如此这般孤寂的么?
*
绵绵细雪下了又融,寒冷已久的云溪关,又迎来了新的春日。
连绵几日的雨停歇了,今日难得放晴。
身上带着初春凉意的少女,裹紧了身上的鹅黄大氅,脚步急切地踏入化兰阁。
“闻娘。”
闻娘正算中手头上的帐,耳畔便传来了一道悦耳轻柔的声音。她抬头,只见少女微弯星眸中藏着汩汩春水,仅仅这么一眼,便让她的心情明媚了起来。
“丫头,近日怎的没见着你的身影。”
赵祈月笑嘻嘻地解下身上的大氅,晃了晃手中食盒,笑道:“我这不是来了。”
“你怎的每回都带吃食来,你看看。”闻娘扯了扯腰间的布料,怨道:“差些就穿不上了。”’
“怎会。”赵祈月掀开食盒,将里头装着精致小巧的荷花酥摆上桌面,轻笑道:“谁说女子一定要以苗条为美,我只要闻娘你身子强健便好了。”
闻娘嘴角压不住笑意了,只觉这小姑娘愈看愈招人稀罕。
“我近日都在准备云溪书院的结业测试,眼下放榜了才得空来找闻娘。”
“结业测试?”
身为云溪关人,闻娘倒也听说过这事,无论年龄几何,只要通过云溪书院的结业测试,便能去上京的岳麓书院深造。
“闻娘,我通过啦。”
看着她脸上绽开明媚笑意,闻娘心中也免不得替她欣喜。未几,忽然想到了何事,她微微蹙眉道:“那岂不是要去上京了?”
赵祈月叹了口气,知晓闻娘心中不舍,自己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