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婚当日。

赵祈月起了个大早，大婚当日流程繁琐，虽说省了个接亲环节，但需要过的流程还是不少呢。

周婶夫妻和睦，儿女孝顺，是村中公认的“全福之人”。被项秋柳请来为新娘子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木梳穿过赵祈月顺滑的墨发，走完了第一场仪式。接下来便是开面与梳妆，赵祈月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逐渐地有了新娘子的模样，感到新奇又陌生。

闻娘双手扶着新娘子的肩膀，看着铜镜里梳妆完毕的她打趣道：“瞧瞧，我们的新娘子真好看。”

凤披霞冠的赵祈月比平日里多了一丝娇媚可人，白净的小脸涂上了厚厚的脂粉，却难掩清丽之色。闻娘给她定制的喜服非常合身，凸显得她更加的玲珑有致，袅袅婷婷。

几个流程下来，已经到了吉时。

宋清辞墨发以玉冠半束，散落垂下的发丝更显温润雅致，火红婚服让他的身量显得更加颀长，不似常日的月白长袍那般不染一丝纤尘，这身婚服让他沾染了些许烟火气息。

此刻的新郎官半敛着眸，如画眉眼间无悲无喜，叫人无法辨别情绪。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欢呼声此起彼伏，新娘子踏着细碎的小步缓缓入场。

这一身实在太重了，叫赵祈月无法正常行走。难怪正常新娘子都是八抬大轿给抬过去的，赵祈月忽然觉得这一流程不是没有存在的道理。

宋清辞回头，细碎刘海微微垂落在鬓前，眸中的新娘子向他走来，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宋清辞没有家人，亦无好友，面前位置定然是空置的。

“夫妻对拜。”

赵祈月透过红盖头想看看今日的宋清辞，无论如何挤眉弄眼都看不真切，有些丧气。

礼成，赵祈月被送入了洞房，而宋清辞则是在院落里会客。

“小祈可是个好女子，你可得好好珍惜她。”周伯勾住宋清辞的肩，他明显是喝高了，双脸通红且眼神迷离，脚步也开始有些虚晃。

闻见身旁之人浓烈的酒气，宋清辞心中不喜，但却是笑意未减退了半步，假意与他敬酒。

“小祈是我的妻，我自然会视如珍宝。”他眸光淡淡，启唇说出的话声线平平，不带一丝温度。

“好，好！”周伯又拿起酒壶给他蘸满了酒，宋清辞没有喝，却是挑了挑俊秀的眉峰，举杯示意失陪。

他神情温和，眉眼略带疏离地穿梭于这喧喧扰扰的道喜声中，似是对应付这种场面十分熟悉，没有半分的局促之感。

赵祈月坐在榻上，摸到了一把红枣桂圆。

新婚在床上撒红枣桂圆，寓意着早生贵子。赵祈月心里七上八下，他该不会做戏真要做全套吧。

就在赵祈月思绪飘向远方之时，年久失修的木门响起了有些刺耳的声音。

赵祈月透过红盖头，隐约看见有一个与她穿同样婚服的颀长身影向她逐步走来，院落里的宴席已经散了，寝房里陷入了一片窒息的静。

随着宋清辞走进，赵祈月闻到了他身上那清冽的檀木香与淡淡酒气交织的气味。

他拿起喜秤将赵祈月的红盖头掀起，入目的是她那双如秋水般清亮的双眸，氤氲着些许荡漾的波光，在长明灯的照耀下灿若星辰。

“你来啦。”赵祈月眉眼弯弯，见他眼角带着些许绯红，轻声道：“我们村里的人就酒量这点好，我估摸着你喝了不少酒吧。”

“嗯。”他点头，微醺的声音带着浅浅鼻音。

“来，喝酒。”赵祈月取来了事先准备好的合卺酒递给了他，看着他微微迷离的双眸，“喝了这杯酒，咱们就两清啦。”

赵祈月深知宋清辞不喜欠人，此举也是为了宽慰他。她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温酒下肚有些烧心，微微地皱起了眉心。

宋清辞低笑，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合卺酒确实比方才的酒要浓烈多了。

赵祈月哪里喝过这么浓烈的酒，刚下肚便一阵眩晕，意识也逐渐有些模糊了。她只觉得身子实在是太重了，便倒榻上不省人事了。

宋清辞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有些好笑。他也知她是有意避开，只是这方法确实有些拙劣，让人一眼看透。

他也没有拆穿，替她褪去头上那繁重的凤冠与珠钗，便轻轻吹灭了长明灯。

新婚之夜，相安无事。

翌日。

冬日暖阳将窗棂的模样刻在地上，阳光中腾起一股翻滚飞舞的尘埃。

赵祈月睁眼，只见宋清辞已倚在榻上看书，暖阳照射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她还是不习惯有人睡在她身旁。

“醒了？”宋清辞低垂着双眸，视线没有离开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