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街上已是门市紧闭,但巴士林饭店门前依旧热闹,在这儿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是顶荆达官显贵们的风尚。
高鞍把车开到五十二号院门前,却被门口守着的侍童驱赶。
责初见了摇下车窗,却见那侍童看着她面色一变,两眼放光地叫了声:“督军府的少夫人。”
见责初迷糊,那侍童一边比划一边说:“裁缝铺,少夫人还赏了我两个银元呢。”
“哦!”责初瞧着他那依旧红彤彤的脸颊回忆起来,又笑着再从头打量了他一番,亲切地玩笑道,“是你呀,你这个小东西,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侍童摸着脑袋说:“报社克扣工钱,我没钱吃饭,差些死在街头,幸得叶老板相救,还让我留在这儿领了个轻松的差事儿。”
责初不便再与他寒暄,只说:“那便好,我今日来找你们主事的,你进去通报一声吧。”
待那小童跑着进屋,责初便转头与高鞍道:“这家的主事是我的一位亲戚,算是我的表兄,小时候十分亲厚,只是后来分离两地也不大熟悉了。如今他生意做的很大,也愿意带着我父亲分一杯羹,不过我始终不大放心。”
高鞍点头,不敢多问,只静静听她细说。
“好些日子前他曾与我说,一位生意上的好友被令郯的人抓了,这事儿我同令郯提过,他没有细讲,我也觉得不好追究,但这想必不只是生意往来这么简单。尔后他又……”责初顿了顿,不想仔细讲述孔由艾的事,正好见那小童也出来了,就直接了当地说,“总觉着不是我多心,今日叫高副官一同来,是想借你的身份帮我探一探他的虚实。”
高鞍顺着她的话细细回想了一下,见那小童已在车外招手,就言简意赅道:“捣岵一役抓了两个粮草商人,皆是营军安插的耳目,一直关押在陆军部的监舍里,至今还为处置。”
“少夫人,少夫人。”那小童轻敲车门玻璃,又搓搓手鞠了个躬说,“主人家有请。”
高鞍忙下车绕到副驾为责初开了门,二人耳语道:“一会儿你只管照实说。”
房子里的陈设倒是不如外面富丽堂皇,颇有几分她印象中诵观那副含蓄谦和的模样,厅边的罗汉榻上还睡着一只狸花猫,听见外人的脚步声懒懒地抬了一下眼,既不害怕地逃窜也不炸起一身毛撵客。
“皎儿!”诵观从房里快步出来,一边还匆忙扯上外套,面上瞧着分外欣喜亲切,给足了她这个不速之客面子,“方才进来说门外等着的是督军府少夫人,我还一晃神,没想到真能在这好日子见到你,来来来,快坐快坐,我叫家里备上点心和热茶。”
责初同他笑笑,做了个礼说:“诵观阿古新年好,同你拜个早年。”
“新年好,新年好。”诵观同她回礼,转而又扫向她身后的高鞍问,“这位是?”
责初一抬手让他把几盒薄礼送上,替他答道:“这位是令郯身边的高副官。”
诵观一听储定池的名号,脸色变了变,低头撑着雕花椅子的两把扶手坐下说:“请坐吧,高副官也坐,坐下说。”
责初婉拒说:“不多停留了,家里还有一些年事需要回去准备,今日就是听在严说诵观阿古如今在顶荆定居,就想着来拜访,又想到之前阿古托我打听好友入狱的事尚且还没同你交代,正好的,高副官今日在,令郯在军中事务他最熟悉,阿古有什么想问想托的都可问一问高副官。”
高鞍上前一步朝他颔首,面无表情地说:“叶先生想打听的人可是韩隽?”
诵观嘴角一颤,食指不自在地在柚木扶手上摩挲,眼神在面前的暖炉和茶盅前来回飘忽,最后落在责初带来的那几盒红封的礼盒上,微笑说:“还是坐下说吧,我一人坐着怪不自在的。”
责初做好与他打周旋的准备,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同高鞍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叶先生想问的是韩隽,不知叶先生知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明面上是北门沟粮草公司的批发经理,实为孔大帅安插在顶荆的钉子,秘密同营军传递顶荆这边的消息。”高鞍顿了顿,神色凌厉地问道,“这些叶先生可否清楚?”
诵观看了一眼责初,侧过脸摸着下巴笑起来说:“这些我还真不晓得,若真是高副官说的这样,想来我也是被骗了,原以为他只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不想他蒙受什么不白之冤罢了。”
责初也跟着笑起来说:“既然如此也不叫阿古挂心了,高高兴兴过个年。”
“正是正是。”诵观拿起茶盅抿了一口,陪笑说,“多谢皎儿努恩今日走这一趟。”
“同我还这么客气。”责初侧身同高鞍使了个眼色,柔声说,“烦请高副官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有些家事想再同阿古叙一叙。”
诵观看着她如此周到的模样,心中意会,也不再费心粉饰太平,待高鞍离开就主动提说:“皎儿今日来,说给我个交代是假,盘问孔十小姐的事才是真吧。”
责初知道他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