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责初正心里惦记着张穹那事儿,一进门又见厅中老太太和陈迷二人你来我往,有商有量地说着过年回苏地的事儿。
她回过神,照旧上去打了个招呼,老太太瞥了一眼,叫住她说:“今年我们一家人回苏地那边过年,我同令郯讲过了,瞧你学校那边忙,便也不招呼你陪着跑这一趟了,你安生留在顶荆,也顺便回你父母亲那里探望探望。”
责初看了眼边上一言不发,面带笑意的陈迷,知趣地点头应说:“我知道了。”
“还有。”老太太端起面前的茶盅抿了一口,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说,“叫你母亲那边别再时不时送什么东西来给我了,他们趁的都是辛苦钱,用在我老太婆身上没花头,家里也不缺。”
责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头答道:“我知道了。”
她已许久未回过家,更未料家人如此的惦念,这世上终归还有人顾全她的委屈,却也默默遭着她的连累。
责初靠坐在床头,忍着声啜泣了许久,不知觉又累得睡了过去,待醒来已是子夜,她听到推门的动静,便晓得是储定池回来了,背着身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伸手拉开了床头的灯。
储定池被她吓了一跳,解着衣扣的手顿了顿,错愕转为歉疚地说:“吵醒你了。”
责初摆了摆手,略显疲惫地看了他一眼问:“喝酒了吗?”
储定池边换下外套边摇头说:“家中太太有交代,不许多喝,只敢小酌。”
“油嘴滑舌。”责初睨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松了松发麻的手臂说,“早些睡吧。”
储定池走近俯下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怎么了?”
责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眼神闪躲开说:“哪有怎么了。”
储定池直起腰,揉了揉手腕岔开话道:“明日若是不忙我接你去邴师傅那儿一趟如何?”
责初想了想,点头说:“好。”
第二日吃完午饭,责初匆忙去图书室交完书单回来,远远就在长廊上看见了楼下花坛前背手站着的储定池。
他一身笔挺的鼠灰色军服十分扎眼,边上路过的学生瞟到一眼都害怕地绕开走。
责初赶紧走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楼。
储定池看到她立刻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提包闲语道:“我看这到了学期末,整个学校就有秩序没生气。”
责初忍不住打趣他说:“学生们瞧见你一个个躲着走,哪里还敢有一点生气。”
邴师傅上月感了一场风寒,上了年纪的人,说大不大的一场病就能一夜之间让人变了模样。
责初见着邴师傅两鬓丛生的白发一时又是一阵心酸,细细挑完了两匹布料和纹饰就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储定池也未再同邴师傅多寒暄,跟着出来带她上了车。
责初刚想说话,却听储定池先一步道:“这会儿兰花班在正乙祠戏楼唱《断桥》,一道去听一听?”
这话她一听便知不只听戏如此简单,未点头未推脱,安静地等储定池把话说明白。
储定池看她不言,果真老实道:“今日是小神仙做东喊我过去。”
责初听闻这个名号,立刻点头说:“那倒是可以去听一听。”
他们赶到戏楼门口时里头已经热热闹闹唱起来了,广亮大门下站着几个打扮朴素,还留着长辫儿的侍从,见到他们二人规矩地行了个旧礼。
责初探头看了眼戏台,又环顾了一圈戏台北东西三面的楼座问:“哪个是小神仙?”
储定池不急不慢地指同她说:“看池最中间那个。”
责初跟着走过去,二人在看池第一排的位置落了座,这才同那位小神仙打了个照面。
“这位就是方家少爷。”储定池侧过身轻声同她介绍完,又同方来说,“我太太。”
“方训珩。”方来微笑颔首言简意赅。
责初趁这寒暄的功夫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个方少爷瘦长个儿,长得秀气,尤其一双眉眼又浓又亮,像湿漉漉的春晨,但看人的时候却又像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一同听戏的客人没有一个责初认识的,大约也都是听不惯摘锦的北方人,台上唱着,他们台下也时不时地闲聊几句。
坐在最中的方少爷说顶荆话,但讲起昆曲时,又能冒出几句地道的南方官话,一出戏下来话不多,但人有巧劲儿,场面上差一两句俏皮话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渲染几句,叫一同看戏的人都聊得高兴了。
台上正谢幕,储定池转头跟责初耳语说:“看得如何?”
责初下意识地瞄了眼他身边端坐的方来,眼神刚落过去就看他用不惊动人的眼光静静地飘过来。
“戏当然是好戏,兰花班自然也唱得好。”
储定池双手一搭乐呵道:“你看得高兴就好。”
一边的方来放下茶盅,转身对着储定池有些突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