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老太太坐在厅中怒形于色，孔玟艾在一边好声劝着，整个屋里只年妈和二房的一个丫鬟两个下人服侍在旁。

储定池牵着责初进去，见着老太太还若无其事地抖了个机灵说：“奶奶今儿不是去和心医院检查身体了吗？怎么样？除了长命百岁，医生还怎么说？”

老太太瞪着二人，轻轻推掉孔玟艾手里递来的茶水，忿然作色道：“哼，我这老太婆真是要拜拜菩萨，不晓得哪天就活活被你们气死！”

责初心中作愧，想上去哄劝，却被储定池往后一拉，只他一人上前说：“奶奶，这好端端的，您怎么还总变着法儿的找我茬呢。”

老太太支着拐杖站起来，一边的孔玟艾也扶着沙发站起来，年妈上来搀着，被老太太摆手推开了。

“我今天骂的不是你。”老太太举着拐杖敲了两下储定池的裤腿让他挪开步子，气歇声颤对他身后战战兢兢的责初说，“小初，你过来，奶奶今天要问你话。”

责初抬起头，把手里的木盒交到田妈手上，惴惴不安地往前挪了两步，屏着气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杖，不由分说地就朝她手臂上用力打下去。

责初吃痛地捂住手，往边踉跄了几步，一屋子人都吓傻了，储定池赶紧扑上来护住她说：“奶奶你做什么！”

老太太使了十足力道，自己也晃了一下身子，颤着手指着她鼻尖骂道：“小初，我们储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令郯哪一点对不起你？你怎么忍得下心做出这种事？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若不是今日玟艾提说在惠民堂见过你，你是不是还准备瞒我和令郯一辈子？你自己说，奶奶今天打你，你冤不冤！”

储定池转身怒不可遏地抽掉老太太手里的拐杖扔到一边，大发雷霆道：“奶奶，这件事最怪不得的就是小初，您不分清红皂白，上来就下重手，您不怕我真的翻脸吗？”

“令郯！”老太太气得发抖，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戟指怒目道，“你知不知道奶奶今天去和心医院听到了什么？你！是你储定池的孩子，她怕是都没告诉你一声吧？令郯，奶奶心寒啊，奶奶一辈子没做过一点恶事，却到这个年纪遭了这样的恶报。”

责初低着头往前一步，怯怯地说：“奶奶，我错了……”

储定池一步跨到她身前，说：“我知道这事。”

老太太错愕万分地抬头看着他问：“你知道？”

“我知道。”储定池侧过身说，“您伤心，您生气都冲着我来，这事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您别再朝旁人撒气。”

“你知道？你知道你瞒着我由着她做这种事？”储老太太痛心疾首地挥起手，几个重重的的巴掌就落在储定池身上，“你真是昏了头了，昏头了！”

老太太边哭边气愤地去地上捡那根拐杖，挥起来就要往储定池身上打：“我今天就打醒你这个混账孙子！”

“奶奶！”

“老夫人！”

一屋子的人跑上去拦，只储定池一动不动，挡在责初身前，责初着急地想推开他，却一只手使不上力气，只好去求老太太：“奶奶，奶奶是我错了，奶奶您别生气了，是我错了。”

老太太举着拐杖，泣不成声道：“作孽！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这门婚事，你们既然不要孩子，还结什么婚，做什么夫妻！你今天下得去狠手打掉孩子，明天呢？明天又忍得下心去干什么！”

责初闻言怔在原地，手脚冰凉，像一脚踏空似的，整个人仿佛是一尊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躯壳，唯一一点儿生气就是让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储定池。

储定池也愣着，许久才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握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松下来。

责初低下头躲开他灼炽又锋利的目光，直到肩膀上的那只手彻底脱离，才如槁木死灰般垂下眼接受眼前的一切。

储定池转过身，一字一句地问：“您刚才说什么？”

老太太仰起头，抹了把眼角的泪痕，郑重字句地说：“你不知道？惠民堂那副打胎药，是你的好夫人，我的好孙媳，亲自去讨来的，你不知道这件事？”

储定池眉心紧锁，责初瞥见他喉结轻轻一滚，神色凝重却语气如常地说：“这事我都知道，她那时候身体不好，要孩子很危险，决定也是我做的，瞒着奶奶也是我的主意。”

责初看着他这番面不改色的维护，觉得是比方才老太太的一棒子打在身上还要疼。

储老太太闭上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蹒跚着退了两步，沉沉地坐回沙发上，摇着头说：“奶奶真的老了，活不久了，管不动你们了，日子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要怎么过奶奶也都管不了了。年妈，扶我回去吧，玟艾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是，奶奶。”孔玟艾起身，被身边的丫头扶着一同上了楼。

储定池别过头不言不语，责初也不敢多话，抬眼盯着孔玟艾的背影，见她停在楼梯口，意味深长地也瞄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