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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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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教授下了午课,夹着两本厚厚的史学书从教学楼的连廊走过来,责初见了,跑上去说:“先生下课啦。”

赖教授用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镜腿把老花眼镜扶正,看清了责初,说:“是呀,家里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家了。”责初帮他拿过手里的书,说,“先生有没有时间,我有二三问题想向先生请教。”

“有时间。”赖教授说,“那便陪我去厚湖边走走,我们边走边说。”

厚湖边春天移植来的蜀葵已经长得十分好了,责初俯身捡了一颗地上的白果捏在手里把玩,赖教授摘了眼镜,说:“我是十分喜欢秋天来这湖边走一走的。”

责初点点头,将白果放进口袋里,说:“我也十分喜欢顶荆的秋天,只是多事之秋,倒不知是说应景还是讽刺了。”

赖教授仿佛没听见,自顾说起来:“那日你同我提的经费一事,我已向学校申请,只是文科一向给的钱少,不晓得这次又能批下来多少,待看看不够,我再个人出钱为学生们添些新书。他们大约见我不好说话,不敢来同我提,我自己也考虑不到,你来了倒是好了,替我操心许多,又做了我与学生之间的桥梁。”

“那真是太好了,若是不够,我也可以出一份的。”责初说。

“你已经献出如此多私藏,我还未替学生们谢谢你。”赖教授说。

“先生如此客气都要叫我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学生过来的,晓得求学不易,力所能及的事能做一点便是一点。”责初踩着满地的银杏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她问,“先生对这些日子的事情怎么看?”

赖教授突然停了脚步,转身面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像在问责初,又像在问自己:“我们谈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究竟是在谈些什么?”

责初停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厚湖,见远处落水的苹婆果惊起一群野鸭,说:“前有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后有余先生谈布尔扎维主义,我弟弟是后者忠实的拥趸,他一口一个革命,嘴上大谈国家正义,行为却鲁莽幼稚,依旧似个天真孩童。”

赖教授抬起手指了指对面一排枯萎了的苹婆,说:“你看那排树,是长在南方的东西,硬是将他植来北方,怎么养的活。真是煞风景,煞风景。”

责初意会,说:“可谈主义是否一无是处?我弟弟如此坚持,叫我也心生困惑了。”

“要我说,我唯一推崇乐观主义,现在空谈其他什么好听的主义,是阿猫阿狗都能做的事,可要实践起来,在如今的中国,一万个行不通。都是谈不上,谈不起。”赖教授说,“余生说笃实与主义不相悖,可你看看,罢课游行,请愿示威,还有这一道道标语口号,清一色的都是一时的情绪宣泄,于实际政治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往深了究,罢课逃学,读不进那些实际的学问,器不能成,才是大害!”

责初点头赞同,又说:“先生,先生晓得我同储定池的关系,我私心问一句,邱总理刚刚过世,储定池又放了权,先生对如今的新政府怎么看?”

赖教授听了哈哈大笑,摇头说:“我谈问题,不谈政治。”

责初想了想说:“若只谈谈大总统这个人呢?”

赖教授搓了搓鬓角,说:“我虽不举现在谈主义,但有一点倒也是十分认同的,时代潮流不可逆,与日本人的不说,梁昭元太过黩武,这一点于他,利弊共存。”

责初听的不大明白,还想再问,却听赖教授说:“上课站的久了,我这膝盖就又犯起病来了,今日就先谈到这里吧,我见你在文学翻译上颇有造诣,我正着手翻译一本济慈的诗集,改日再想与你探讨探讨。”

责初说:“好啊,我送先生。”

天气一凉起来,顶荆就黑的十分快,才打了放学的铃,太阳就一溜烟跑没了影。责初奔波了一天,坐上车时已觉筋疲力尽,司机回头问道:“是回督军府吗?”

责初舒展了一下肩膀,说:“先去趟医院吧。”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储定池,听储老太太回来的时候悄悄说,储定池原本就是舞刀弄枪的身体,几日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医院门前依旧防卫严密,一个卫士见了是督军府的车牌,就跑上来给她开门。

责初熟门熟路地走到病房前,看见高鞍守在门口,正想与他打招呼,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呯铃乓啷砸东西的声音。

高鞍也看见她了,走上前行了个军礼。

责初边走边说:“我来看看他,顺便同他道个谢。”

高鞍一脸愁容,说:“正在里面发脾气呢,少夫人还是避一避好。”

“怎么了?”责初想不出理由,这几日大总统和张克为学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也就储定池偷得几日清闲,要说发脾气,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是为在严少爷的事。”高鞍说。

“在严?在严不是都出来了吗?”责初一脸疑惑,抬手去摸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住了,就敲了敲门,贴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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