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诵观闻声松开手,扭头往身后回望,犹豫了几秒突然转身往走廊尽头的楼梯奔去。
责初脱力,一下子顺着墙壁瘫坐下去,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喘气,诵观还未跑到楼梯口,却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责初眯着眼看,突然见他顿住脚,双手高举到身侧一步步地往后退。责初凝神侧目,先是看到了枪,慢慢地又看见一顶笔挺的军帽,最后看清了孔战儒的脸。
两队士兵将走道包围住,列成两排,孔战儒身后的副官上前将诵观双臂制住,抽了他腰间的配枪,像制服凶徒一般粗暴地一只手抓他胳膊,一只手掐他后颈,将他整个人往墙上一押。诵观半张脸抵着墙,皮肉被挤压得变了形,狼狈得完全没有了昔日贵公子的风范。
责初慢慢支着地起来,背靠上墙借力,看孔战儒将枪收回腰间的皮质枪套里,在重重灯光下面色凝重地朝她走过来。他着着军装,裤腿处还有发暗的血渍,面上也并不白净,眉尾和鼻梁处都黏了一点灰尘,可待走近了一细看,不是灰土,而是已经结了痂的伤口。
孔战儒不吭声,只打量了她一眼,就弯下腰,一只手臂从她脊背和墙面之间滑过,环上她肩膀,预备将她抱起来。
责初一惊,下意识身子往后用力一怼,将他手压住,伸手推他一边肩膀说:“你不要动我。”
孔战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将手臂抽出来,站直身说:“跟我走。”
责初双手交叉往自己胳膊上一抱,后背死死抵在墙上,做出防卫的姿态说:“我不会跟你走的,就是死在这儿我也不会跟你走。”
孔战儒眼中微有愠色,语气却克制,哄她道:“别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责初冷静下来,余光瞄见远处被制住的诵观,那样子在他身上难看极了,只叫人想到偷生二字。她突然觉得心中不惧了,看着孔战儒那双锐利的眉眼说:“我如今一无是处,只算身上还有些骨气,你要拿我做人质,我万不会跟你走,你现在要么放了我,要么一枪毙了我。”
孔战儒没料到她如此挑衅,一只手握拳抵在她耳边的墙上,强压心中怒火一字一句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为了他拿命威胁我?”
责初扭头,不愿再与他目光多缠,冷漠道:“你有决定敌友的自由,该比我更清楚我在说什么。”
孔战儒伸手掐住她下颌,将她脸扳正,直视着她眼睛怒不可遏地质问说:“你拿我当敌人?”
责初挣扎,两颊微微吃痛,却感觉他指尖在不住地发抖,不一会儿还是放开了她,手臂无力地滑了下去,埋下头,声音已发哑道:“若我现在把枪交到你手上,你是不是还要为了他杀了我?”
责初听话发怔,她没这样想过,也不会这样做,可实话却半天说不出口,陈迷讲的没错,心软恐会要了她的命。
“说话啊。”孔战儒猛然抬头,眼眶中泛着猩红,说不明那到底是愤怒还是无望,“你是不是还要为他杀了我?”
责初惊慌,任眼底的仓皇出卖自己的言不由衷,语无伦次道:“你不要胡搅蛮缠……”
她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身子一下失了重,被孔战儒打横抱了起来,听他在头顶不容置喙地说:“我不会放了你,也不会一枪毙了你,你最好惜命,不准再讲这样的话。”
“放开我!”责初回神惊叫,突然想到什么,一只手伸到他腰间去摸枪,可下一秒边上一个士兵就上来,拿着一块气味刺鼻的帕子捂在她口鼻上,她越挣扎精神越是恍惚,不多久就觉得浑身被抽了力气,倒在孔战儒怀中,脑中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只感觉孔战儒抱着她走了好一段路,耳边还有孔清璞的声音,夹杂在汽车轰鸣声中一直喊着“大哥,我是为你好……”,她想细听后面的话,却觉得周遭的声音都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陷入无声无光之中。
再醒来时恍若隔世,可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孔战儒。他闭眼伏在自己的床边,一只胳膊支着半边脸,手腕上扭曲着压出深深的纹路,指节也发红,手背上横七竖八几道细小的血痕,有几道还豁着口,能见着新鲜的血迹,有几道同他脸上的伤处一样,已经起了深褐色的痂。责初未见过他如此恬静的睡颜,盯着看了一会儿,不久又想到自己昏迷前的对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不过微微一动,孔战儒便醒了,如草原上警觉的狼,眼皮迅速一抬,目光中尽是锐利的锋芒,一点也不像刚打了盹。
责初匆匆移开视线,恢复冷漠的神情,撑着身边起边说:“卑鄙,是我看走了眼。”
孔战儒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听她还有兴致骂自己,不像之前那样震怒,反而觉得一丝欣慰,走到桌前坐下,远远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你一向看人不准。”
“是,我没有你那样会识人的慧眼。”责初气愤,讽刺他道,“我就是个什么能耐没有的人,你那知人善用的本事何必浪费到我身上。”
孔战儒听她一通负气地说完,神色也不动,指腹在面前的白瓷杯上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