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煖拾遗:三
夜里幽冥无灯醒,一轮明月显清澄。
公主含着汪水的星眸是满满的愤怒,她对他厉声的斥责着,李顷怀又气又心疼,他稍微松开了点力气。
竟煖借着这个劲又开始挣扎,她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皇帝越发觉得眼熟。
可皇帝高高的抬起身体俯视着她,缓缓的褪去外袍,精壮的身体隐在衣物下,他如同随时发狠的饿狼盯着她。
竟煖无助的挣扎着,她绝望的咬着下唇,泪珠一颗又一颗顺着她失去血色惨白的脸颊划过,消失不见。
没人能救得了她,这一切皆是她一个人的痛与劫。
此时她意识无比消沉,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过往的一切在她眼前浮现,红灯烛,大红喜字,只有新娘一人的婚房,宿夜醉酒不眠,对月吟诗发痴,年至灯火阑珊,年糕片,炸酥肉,小濯阿姊,修远,小仙君。
她一个一个的想,又发觉它们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远去,她要失去了这些。
竟煖双肩剧颤,她张着嘴,却哭不出声,她心灰意冷的想,她原是曾期待过盼望过的,可如今,这一切的情感仿佛都站在她面前嘲笑她的傻。
公主的发髻散了开来,她衣衫不整,露出柔若无骨的大片肌肤,触之滑腻似酥,她半阖着眼眸侧头望着殿外,满脸泪痕。
李顷怀执起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缠,空着的另一只手将她的腿扣在自己精瘦的腰肢上。
可他还是不满足,他不知道自己在不满足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他捏着公主的脸颊逼她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公主看清了他全部面貌,颤抖着嘴唇,瞳孔骤然一缩,缓缓的悲恸的抽泣声在压抑的氛围内荡开。
她胸腔里喷出咆哮似的哭声,她纵声大哭,红肿的眼睛涌出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模糊了面前皇帝的脸,她哭着抽出自己的手打着李顷怀。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她眼前一会是夜下温润俊郎的小仙君,一会是满眸疯狂面无表情的皇帝,最终他们的脸叠合在了一起。
骗子,李顷怀是骗子。
那一夜后,整个皇宫都知道了皇帝夜宿在皇后宫殿了,一切的流言止住,众人用敬重的目光重新看着那位尊贵的皇后。
尽管她是个异国来的外族公主。
皇后大病了几天几夜,皇帝送来一箱又一箱的珠宝。
*
皇帝初次见到公主,是来接周朝而来的公主和亲仪队。
公主和亲仪队浩浩汤汤足有百人,随之护行卫军也有千人。
李顷怀淡漠的看着轿辇走下来的娇小的人,她穿着暗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婚嫁服,乌发被金镶宝帽盯固定,戴满珠翠,露出修长洁白的长颈,小巧的耳垂挂着空雕花的芙蓉玉环,举着婚扇掩着面容。
他跃下马上前,朝她伸出手,公主似乎有些意外,她迟钝着将染着红色花蕊汁液的手放在他手心。
拉着公主走向大雍轿辇时,他垂眸掠过公主,窥见她秀眸惺忪,似乎很是困倦,却还是乖巧的只盯着扇面,她看不见眼前的路,将自己安心的交给他。
乖巧的,娇小玲珑的公主。
他匆忙收回目光,心如鼓擂。
新婚之夜,李顷怀故意灌醉自己,他睡在了坤宁宫殿外台阶上,她是周朝公主,而他刚刚临位,朝廷动荡,他不能也不该去宠幸一位周朝的公主。
后来他从不与她正面相见,整整三年,若非思念难忍,他也只会在月上夜梢,偷偷来到坤宁宫看她一眼。
见她睡得安宁,他才会放下一身的疲惫。
月亮照进来,能见白袍郎君倚在公主床榻边,闭眸小憩,公主衣娟绵缠露出一截臂藕,而郎君紧紧捏着她的指尖不愿松。
后来公主以为的偶然相见是他刻意的伺机等待。
公主喜欢他安静温柔的模样,他便穿着白袍去装着她心中的郎君来接近她。
“要年至了,也不知道大雍是如何过年至的,我还未逛过大雍京师呢,真想瞧上一瞧。”
“殿下,您莫不是忘了您是皇后。”
“我也还是公主呢。”
公主嘟着嘴小声反驳,她双手捧着脸颊,看着坤宁宫忙碌着张灯结彩为年至准备的侍从。
皇帝静静听着,他凝视着公主娇小的背影,一如这三年的默默注视,他回去后就下了一道应允后宫可年至出宫的旨令。
阿顺公公接过黄诏感慨道:“皇上还真是喜爱皇后啊。”
李顷怀沉默许久,说道:“可她不喜朕。”
阿顺公公将他这几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缓缓的说:“皇上对皇后的喜欢总是藏着掩着,不让她知道。”
公主生病时,他会趁夜整宿宽衣解带照顾她,知道她病的难受,睡梦里也哭着念道自己阿姊和傅姆,他会心疼又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