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情史(完)
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刘据,他闻言就有点不高兴,嘟囔起来:“娘,我们都出宫那么久了,您还惦记着……做什么?”
他隐去了皇帝的名字,但那话里的意思也清晰明了,他身侧的太子妃看了刘据一眼,轻轻推了他一下:“娘叫你去打听,你就去,那么多话做什么?”
被妻子和母亲连番催促,刘据不好说什么,便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走了出去:“行吧,我正好出去给你们买点儿新布匹回来,都好久没做衣裳了。”
太子妃唇边扬起甜蜜笑容,嘴里却说着:“不用了,家里面这些钱要省着点儿用,你可不要再大手大脚花钱了!”
等太子妃送了刘据出门,又回来卫子夫身边,顺势接过卫子夫手里的东西:“娘,我来吧,您要是心里面不舒服,不如回去歇一会儿?”
卫子夫却摇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刘据回来。”
刘据回来的时候几乎是破门而入的,口中还失魂落魄念着:“娘,娘,父皇他,父皇他……”
他情急之下,居然连称呼都忘记改换。
可他定睛一看,看见屋子里面还多了一位锦衣华服的老妇人,他一愣:“陈,陈夫人?”
那锦衣妇人不紧不慢看了刘据一眼,对卫子夫道:“刘据还是一样,就是沉稳不了。不就是陛下驾崩了吗?陛下这个年纪,不驾崩才奇怪呢。”
她的语调那么轻快,似乎对这一切都并不在意,而卫子夫则讶然看着她,陈阿娇笑一笑,举起茶杯到唇边,但又默默放下来:“卫子夫,我先前不是送过你一套凤凰明月的茶具么?你怎么还用这么粗糙的东西?用着也不嫌硌得慌!”
陈阿娇还是一如既往地骄矜,哪怕已经苍老了,但她的举止做派,依旧是没吃过苦的模样,看着这样子的陈阿娇,卫子夫忽然间有点儿恍惚:“陛下如果知道你那么说,恐怕会伤心的。”
“他才不会伤心呢!”陈阿娇噗嗤一声笑了,“他啊,只会治我一个大不敬,然后逼着我认错赔礼,这人啊,可小气了!”
那笑声里面,渐渐透出了一点伤感:“刘彻那个霸道的家伙,以后啊,再也不能管我说他什么了。”
卫子夫看着眼泛泪光的陈阿娇,也心生感慨:“其实,阿娇你走出来之后,个性真的变了很多,如果陛下看到今日的你……”
陈阿娇立即打断了卫子夫的话,她哈哈大笑起来:“陛下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估计又要说我不成体统了,再说了,陛下看我做什么,他自己后宫那么多佳丽,难道还不够看么?”
说到后宫,先前的轻松氛围顿时一扫而空,卫子夫心情沉重:“陛下还是把钩弋夫人杀了,这,未免也过于心狠。”
但不同于卫子夫的物伤其类,陈阿娇的态度却是极其轻慢的:“是她自己利益熏心,若是她和你一样急流勇退,把权柄教出去,阿彻未必会杀她。你看,这一次,阿彻不就没有像狐仙说的那样,让所有的妃嫔陪葬么?可见阿彻这一次啊,是有了不少的变化。”
卫子夫看了陈阿娇一眼,陈阿娇面上的残忍和漫不经心,和刘彻惊人的相似,她叹了口气:“或许你说的对吧,但是,我还是觉得,毕竟也是服侍过陛下一场,陛下这么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陈阿娇拍了拍卫子夫的肩膀,笑起来:“你不用同情她,你先看看自己吧,这新帝年幼,那么多人都跳出来了,哪怕阿彻临走之前挑了辅政大臣,我看啊,要不了多久,这朝廷就会乱成一锅粥,到了那时候,你的儿子,恐怕就要被人拉出来做靶子了。”
陈阿娇笑着,眼神里面有警示:“我若是你,就趁现在还来得及,举家搬迁。”
卫子夫心里一紧,明知道陈阿娇说的是对的,但她心里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留恋,让她竟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了一句:“那你呢?你不走么?”
陈阿娇放开了卫子夫,站起来往门外走,背影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潇洒:“我?我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个乱世,死人还是可以留下来,看看热闹的。”
“到时候,刘彻的江山闹到哪一步,我想替他看着。”
看着那女子的身影渐渐走出去,卫子夫的心情也逐渐坚定下来。
陈阿娇说得对,此地离都城那么近,还是不能够久留,这曾经的身份带给他们的不是荣耀,而是危险。
卫子夫的唇角终于又露出了些许笑意:“既然如此,这个危险的世界,还是阿娇你来替我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