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是夜,手冢国光完成了学业的复习预习之后,迎来了自己的闲暇时间。他打开邮箱接收了乾的文件,滚动鼠标,页面下滑到三年三班的界面。他一一掠过,在看到有几分熟悉的脸庞时停下来。
比起下午看见的女生,照片中的脸庞带着些许岁月青涩,却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国一的女孩带着一副相当灿烂、阳光明媚的笑容。她站在远山旁边,冲着镜头大大地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咧着嘴笑,眼睛几乎眯成一条小缝。
太开朗了,手冢很难将其与刚收到垃圾信息,手冢甚至以为的抑郁症患者相匹配上。
他按照站位,对上女孩的名字。
青学一年三班,白鸟一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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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桑!周末有时间吗?”
邻桌女生宛若百灵一样清脆的嗓音叽叽喳喳地询问。操场上有上体育的班级在慢跑,白鸟将目光从窗边收回来,笑意盈盈地收拾桌上物品:“糟糕,要上辅导班呢……”
女生似乎很失望:“啊!怎么会这样啊!”她熟练地坐到白鸟前排旋身回头说话:“周末可是网球部关东大赛第一场!白鸟不是也很喜欢网球部吗?本来想大家一起去看的!”
白鸟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女孩:“网球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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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白鸟结束辅导课匆匆赶到赛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到了单打一。她喘着气跑到铁丝网护栏外,努力地挤进人群。
赛场上站着发型有些张扬的灰紫色发和沉稳的茶褐色碎发男子,她的周围挤着一群女生,如今正在低声尖叫。
“迹部大人实在是太帅了!”“迹部大人加油!”一类的言论。
战局怎么样了?
白鸟费劲地挤进铁丝网边缘的良好位置,将目光放入场内。映入眼帘的是干净的蓝白色队服,一如往日从窗边看到的光景,挺拔又颀长的身姿。
手冢国光。
挥拍,奔跑,回球。金棕的碎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手臂在挥动的衣袖中露出漂亮的肌肉弧线。
他在球场上追风。
呼吸微滞,她听见球场上如山破空的欢呼声。“青学,6-5!”她懊悔自己来的不及时,比赛已经结束大半,看结果是青学的胜利,这个永远可靠、让人安心的男子……
变化只在瞬息,像高尔基海燕中无边阴沉的飓风暴雨,连带着刮起的大片暗云。决胜的赛点,只是一个动作,身形修长的少年捂着肩膀跪倒,汗水泼洒,打湿了他额前的缕发。
他的部员惊叫着奔入场内,被他呵退。白鸟眼看着他自己努力站起,漂亮的肌肉紧绷,死死握着肩膀的手指似乎颤抖,又似乎没有,她看不清晰。
白鸟只觉着自己的腿也在跟着颤抖。从膝盖向上传来的虚弱,一阵发软。她只能靠手指扒着铁丝网稳住身形,呼吸也随之起伏。从鼻腔涌上的酸涩,像深海的水压,给予她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白鸟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共情能力,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共情感似乎拉倒了史无前例的最高。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在为伤痛,或者说梦想流泪。
看着蓝白色队服的男子在哨声后继续上场,四周的惊呼声若有实质地压迫下来,她只能屏住呼吸。
所以,这才是生命。
对网球的喜爱,对胜负的执着。白鸟只在窗边远远看过几次他们训练,对手冢国光仍停留在在冷静自持,稳重可靠的部长的印象。虽说心中爱羡自在潇洒少年追风的样子,她并没有真实的触摸过他身上的特质。责任感,对每一场比赛的尊重。与外表不同,灼烧着蓬发的火焰一样的内心。
白鸟从未想到过手冢会以这样热血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以极限的状态继续战斗,这样的网球选手,这样对兴趣爱好的执念,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网球之于他,绝不仅仅于爱好,那到底、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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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沉默着看完了手冢与迹部漫长、仿若无止尽的拉锯战。最后结束时,灰紫色发张扬的少年也难得沉默。迹部走上前与手冢握手,紧接着将他的手高高举起。
欢呼声如潮水般汹涌,四周都是尖叫声,白鸟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听见自己的呼吸,粗重、微微喘着,心脏在左胸膛怦然蹦跳。她张嘴,一声干涩、沙哑、气息短暂的啊声。
接着她退出了人群。回家的路上,白鸟看着公交车外逝去的景色,眼底笼着濛濛一层水汽。
她眨眼,一滴眼泪顺着脸庞垂落在下颌,接着击打在衣领上,洇开浅浅的水痕。
到底是什么呢?是心之所向——是生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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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学的校车上,网球队没有以往胜利的气氛。连菊丸都没有笑着跳上跳下欢呼,沉默,好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所以,手冢……”
大石打破沉默。
手冢坐在前排临窗,望着窗外的神情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