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常服少年凑过来的时候，白鸟的世界正在虚实不定地变化。少年这一球力道太重，被误伤的白鸟缓了好一会儿，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

这是她来到九州的新学校的第二天。

为什么翘课了呢，她也很难判定。一个如常的周中，早晨去上学之前，母亲做了清蒸的土豆，无滋无味，白鸟有些想吐槽怎么会把好吃的食物做成这样，嘴张了张，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母亲如常念叨着父母给她换学校托人打听不易、学费也成倍增加了等等，要好好学习别辜负他们的努力。她沉默听下来，匆匆吃完寡淡无味的土豆，起身说了我吃好了就出门上学去了。

新学校让她拘束。白鸟并不是擅长开始一段社交关系的人，入学那天自我介绍过后，同学们的反应虽然和善，但她并没有能够和谁走得太近。老师在讲台上捧着课本宣读，内容朴实无趣。粉笔亲吻黑板，一下又一下，规律的让人昏昏欲睡。夏天的教室闷热，蒸得人没力气打起精神。她的位置不如青学的时候，在不靠窗的正中间位置，四周都是人影，她没仔细看每个人都在干什么，余光打量，好像一群端正坐着的黑影包围了她。

白鸟不喜欢改变，虽然大部分时候她能很快适应，但的确会在熟悉的环境改变之后感到难言的焦躁烦闷。所以一般来说，如果她能够选择的范围内，比如某家饭馆的餐品，她都会选择一样的东西。

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兴许是窗外偶尔漏进室内的风将她的心神全都攒走，也兴许是夏日的绿意，昏昏沉沉地呆了一上午过后，白鸟突然起身，吓了正在讲课的老师一条。她礼貌地鞠躬，小跑上讲台与老师请假，用了女同学惯用的肚子不舒服的借口。

老师看她神情诚恳，又加上是新转来的学生，并没多刁难，于是白鸟顺利的拿到假条走出校门，在附近的街道游荡时，她又看见了街头的网球场。

与东京的街头网球场装扮并无太多不同，一种无法言说的熟稔涌上她心头，明明与网球羁绊不深，白鸟甚至没拿过球拍，她却不自觉被这种熟悉感吸引，走上前去。

场中正有两人对战，她顺势坐下，视线落在场中，也不随着球移动，静静思考自己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的原因，发起呆来。

于是她就被好像长了眼的网球命中了。

少年凑上来查看她的伤口，白鸟胡乱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性子里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促使她产生了想逃的念头，她一边将脸藏进头发试图逃避对视，一边暗自向后挪动。

正想离开，场对面似乎是不良男的黑衣对手语气不耐地开口，白鸟不知道他身上校服隶属谁家，只见不良男讥讽地挑衅前来道歉的少年：“喂，该不会是打不过我，想要借此逃跑吧？”

“不知道是谁接不住球弹飞了！”过来道歉的男生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了这话立马回首去讥。没成想刚一回头，男生瞳孔瞬间放大，黑衣少年将球高抛，右臂上挥，显然是冲着他就要发球。男生球拍早已在打到人时就扔下，如今手无寸铁，眼睁睁望着黄色的小球旋风呼啸而来，不出一瞬就要扑向他面中。

正当男生闭眼准备承担不良男这一球带有恶意的暴力之际，白鸟从黑发缝隙中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逆着光，左臂抬起，稳稳接住了呼啸带风的网球。他应该是捡了男生的球拍，接球的半身背着白鸟，茶褐色的发随风摆动。

是她在做梦吗？

白鸟慢吞吞地想。

不然，她为什么看见了应该远在东京青学的手冢国光？

-

手冢接球的一瞬感觉到不妙。情况突发，他情急之下无法换手，身体下意识用了善用手，左臂在抬起来的时候就隐隐有些乏力。

狮子乐中学的男生这一球力度不弱，若是落在人身上一定会留下不小的淤青。为了救人，他立手接球，黄色的小球接触拍面的一瞬，从手肘连上肩膀如同丝线状针扎一般尖锐的疼痛直直传来。他不禁面色一白，瞳仁微缩。

这种程度的球，放在平常练习里，他应该轻易就能打回去。如刀锋利的疼痛让手臂僵直难动，手冢微微皱眉，心中一瞬泛起涟漪，思绪沉沉。

小球在拍面上旋转了一会儿，终于失力落下。手冢看见常服少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视线微移，落在少年身后的女生身上。白鸟的面色微微发白，正抬头好似疑惑不解地盯着他，表情有种好笑的呆楞。接触到少女的视线，二人对视，手冢一滞，左臂仍在隐隐作痛，他不着痕迹地收拍，顺势将视线转过，望向仍在场内的狮子乐学生。

“刻意以球伤人，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不配站在球场上。”

他语调很平，说话的语气却带怒，神色冷峻。

“你是谁敢教育我啊？我可是狮子乐网球部的正选——这是……、手冢国光？你怎么在九州？！”

狮子乐的正选看清手冢的面容之后，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起来，应下手冢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