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却还似一滩死水,如同从前。
哑巴照例端着碗银耳羹去请安。
他举着玉碗,一勺接一勺地亲自喂进秦照眠嘴里。
“为娘啊,见天日的吃药,也只有此时才能从你这碗羹里尝到丝甜味。”秦照眠无力地斜靠在榻上。
早上瞧她还勉强有点精神气,可到这会,即使上了妆,那红彤彤的口脂也盖不住满脸的灰暗。
哑巴抿唇一笑,放下玉碗打起手势,说这是他该尽的心。
“真是个体贴的,娘没白疼你。”秦照眠连道了三声好,似是极为高兴,笑了好一会,她说要趁着自个身子骨还行,为哑巴说门好亲事,“你看姜家大姑娘如何?
哑巴闻言一愣。
“我问了寺庙里的小僧,知晓你那日是特意绕到佛堂后殿,不就是为了瞧人家吗?”秦照眠故意打趣了一句,“这确实是门好亲事,她家的产业可不少……”
她见哑巴默不作声,以为少年郎脸皮终归是薄的,捂嘴咳嗽几声后,又安抚地拍了拍哑巴的手,肯定道:“放心,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他早就派人把聘礼抬到姜府去了。”
哑巴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秦照眠看,死命咬住口中软肉,要是可以,他真想大声咒骂。
“你这是何意?”秦照眠见她亲儿如鹌鹑似的蹲在一边,怎么讲也不通,再想想自己怕是时日不多了,犹豫一阵开口问道:“你……对于今日之事你有何感想?”
“你到现在还以为卷舒是你亲娘吧。”她见人死活不开口,打算直接开门见山。
哑巴听后狐疑地瞥一眼秦照眠,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听后或许会恨我,但为娘不怪你,为娘那也是没法子啊。”不过短短几秒,秦照眠便啜泣出声。
她从卷舒进府讲起,再到二人同一时间生产:“当年府中险象迭生,那几个贱货日日惦记着我这位子,而你……你生有残疾,若为娘不那么做,如今府中哪还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处……”
哑巴瞬间脸色刷白,哆嗦着手晃晃悠悠地起身,连带着玉碗被碰到地上,咣当一声碎成两瓣。
黏腻的银耳羹让地毯上的毛搓成一团。
天……他脑子嗡嗡作响。
秦照眠察觉到哑巴反应实在太大,她咬牙使劲拽住人的袖摆,断断续续地保证说:“你放心,虽然那贱人生的贼子占了你身份,但娘会帮你,日后断然不会叫他越过你的……”
哑巴不敢再听,他受不住地大声尖叫,拼命跑出屋去,任凭身后跌倒在地的秦照眠如何叫喊,也决不回头。
“小菊,皮痒了是吧,跑这来偷懒。”林嬷嬷等哑巴走后才从拐角处现身,她走到趴在窗棂下偷听的丫鬟跟前,假装未曾发现这人所做之事,简单骂了两句后便放人离开。
小菊是二夫人安插进听雨轩的丫鬟,顾斯阳曾交待林嬷嬷只要是有关当年的事,就任凭此人将消息递出。
于是仅仅就这一夜,小小的洛城里便有无数盏煤灯亮到天明。
姜府派去打探流民消息的探子回报白日所生之事,姜远达得知后大惊失色,急忙吩咐管家赶紧备好去盛京的马车,他嘴里在不停地喃喃:“变天了,洛城要变天了……”
可顾家主顾知元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伙流民而已,能成什么气候,他是这样交待下属的,只要盯好姜府就行,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回府禀报。
白日里那群与流民起了冲突的官差骂骂咧咧地回到府衙,他们个个鼻青脸肿,本想是顶着这身伤好诉苦讨些赏,不想大人一听郊外草棚被焚,整个人焦急万分。
“什么,你们放火烧了屋子!”
“大人,属下也不知啊,火莫名其妙就着了,而且那群流民不识好歹,根本就没把大人您放在眼里,说翻脸就翻脸……”
“住嘴!”知府狠狠地将砚台砸向领头的差役,怒喝道:“就叫你们去查看情况,结果惹出这么大的事,我看你们是要激起民愤啊……”
“大人,不就一伙流民吗……”差役捂着满头的血跪地,不知如何是好。
知府瘫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息:“此事怕是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