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一

月朗终于横下心冒着雨去了一次襄阳王府，她站在王府的门前，看着宾客来来往往。

雨势很大，水滴不断打在油纸伞上，重的让她只能低着头，任凭流言从四面八方传来。

“看，那就是救了襄王一命的农女。”

“今日襄王承袭王位，在王府设宴，她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打秋风呗。”

“看着这姑娘楚楚可怜的，怎得王爷这么不待见她？”

“她故意挑今天就是来逼王爷给她一个名分吧。如此心机，王爷怎会喜欢？”

“王爷不是马上要迎娶姜丞相的侄女了吗？听闻那侄女酷似已故的姜家二小姐，还是姜相亲自向圣上提的，宫里已经在拟旨了。”

……

月朗只觉得脑海里空白一片，空空荡荡不停响着那些人的话。

阿衡许久不来见她，是因为和别人定下了婚事么？

月朗的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慌张来。那些她不在的时光里，阿衡都在经历着什么呢？

雨幕里的声音听的并不真切，她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拉住那些人再确认一下。

“请问你说的的王爷是指呈阳世子吗？”

“他是要成亲了是吗？”

“你们到底在说谁呢？”

......

月朗语无伦次地开口询问着。

众人并不理会她。

她困在这片雨幕里，脸色变了又变。此时所有的风都向她吹来，衬得她像一张苍白的纸，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

月朗真君一心追随玉衡天尊，甚至不惜承担神魂转世因果缠身的代价，也要随天尊下凡历劫。如今在人世间经历了种种，今日却发觉事情的走向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荒唐。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月朗。她第一次从心底正视了自己不愿意相信的宿命。

神爱世人，无论是九重天还是凡间，在神的眼中都是芸芸众生。她当然身在其中，从来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这是玉衡的宿命，也是她的结局。

而这一世的费劲心机，得到的只是命运的恶意摆弄。

苍天安排了一个挂牌“姜离”嫁给天尊，是在提醒她努力这么多完全是白费么？提醒她，如果当初选择躺平做姜离的话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怎么办呢？月朗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姜离已经死了……

她再也不会是姜离了。

……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慢慢席卷了月朗，她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心口上的那条疤蜿蜿蜒蜒，似火一样呈现出灼烧的痛感。

月朗陡然吐了一口血，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在众人的惊呼中斜斜地倒了下去。

血液很快便在雨水的浸泡中散开了，斑驳地氤氲着淡淡的红色。

月朗呆坐在雨中，下意识捂住了闷痛的胸口。

“姑娘，你没事吧......”有路人看不下去开口询问道。

“没事没事......”月朗摆摆手，故作轻松道：“老毛病，只是看起来吓人......”

话音未落，她又一口鲜血涌到喉咙。

看来这副身体真是快要不行了。月朗摇着头叹息道。

她努力支撑着身子，朝着王府的门前行了三个大礼。

“承蒙殿下往日关照，民女归家，今日特来辞行。”她声音不大，却足够门前的看客听清楚。

当下这场闹剧，总要好好收个场才是。

月朗朝着王府的方向，跪下磕了头，“听闻殿下受封襄王，又即将迎娶王妃，民女心中甚是替殿下欢喜。献上素簪一枝，敬王爷与王妃天作之合，白头偕老。”

看着门房收下了银簪，月朗便挣扎着起身离开了。

景观来时只看到月朗失魂落魄的背影，以及地上还未完全消散的血迹。他从众人的口中知晓她身体或许是不大好。摇头叹了口气，接下了那枚银簪。

呈阳下令不见月朗的时候，他就在席间坐着。他不能违背他的王兄，他也不想。

景观收敛了平日里的散漫，悄悄命人在门前装作围观，放些大消息给月朗。他希望她可以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

果然月朗是个聪明的，没有过多纠缠便离去了。

“做事情狠不下心，瞻前顾后又爱撞南墙，倒是和姜离有几分相似。”景观唏嘘道。

回忆起从前被呈阳拒绝的姜离，景观心中暗道这个傻子甚至为了男人去跳了崖。

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狼狈，浑身是血，嘴里还嘟囔着玉衡天尊之类的话。

等等，玉衡天尊？

景观突然福至心灵地记起来他去接呈阳回京时，这女子一开口便是唤呈阳为阿衡。

阿衡？玉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