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有四
送别袁慎后的某晚,杨云迢突然从梦中惊醒,心底发凉。浑身冒着冷汗,猛的惊起还惊魂未定。
她想下床喝水,却感到手中无力,手一抖茶杯落地碎成多片,惊醒了睡在外榻守夜的小丫鬟。
杨云迢问道:“公子呢?”小丫鬟没来得及疑惑云迢的称呼便答道:“女君忘记了,主君早在前几天就动身去邯郸了。”
杨云迢愣了许久,久到小丫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担心地望向云迢。
“无事,你下去吧。回自己屋睡吧,今晚吵到你了。”
小丫鬟有些担心云迢,不肯回去。云迢却道:“回去睡吧,我没事的。让我一个人静会。”
小丫鬟这才收拾完茶杯回房了。
预知未来的梦吗?云迢想。
——袁慎到暮年仍对程少商念念不忘,心中的妻子一直是程少商。妻子不过仅仅是他口中名字不曾出现过的妇人。
梦中没有关于自己的只言半语,云迢沉默着。
一直看似说开实际上是被逃避的问题还是显现出来。
她认识程少商——少商君本就是有才之人,一听得女子可为官之事便早就到考务处报名了。点子多脑子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云迢打心底里佩服她,也庆幸霍不疑约束不住她。
两家之间的往事她是知道的,她做不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也与少商君不能毫无隔阂。
去问他,心底传出声音。
她不是纠结之人,心下有了主意,便下定决心。胡乱睡着熬过剩下半夜,第二天一早抹了厚厚的粉遮住眼下漆黑就上朝去了。
何昭君见她精神不佳,不由得有些担心,“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没睡好。”
进了宫,杨云迢打起精神,终于是蒙过众人。除了入宫途中何昭君的询问和自小一起长大的芍药的关注,也没再引人注意。
云迢下朝回家,得知自己的病假被准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牵出一匹极快的马,使人给师父报个信,自己带上随云便走了。
不分昼夜地跑了四五天,才在第五日将近黎明之时到达袁慎暂歇的府邸。门前快要合上眼的小厮还没等来替班的人,却等来了自家女君,赶忙打开了院门。
如今天还没亮,四周漆黑一片——袁慎向来不喜夜晚点灯。云迢踏上木台阶,在袁慎休息的主屋房门前站定。四五日的奔波使她狼狈极了,随云在门外停住,她才取下斗笠,进了房门。
一进门便是袁慎的清香气息,他躺在床榻上,呼吸清浅。来之前云迢本想着不管何时,一定要问个答案。可如今看着他,竟也不忍心打扰。
云迢坐在床边,眼帘垂下。自己与他成婚不过两年,何况还是相敬如宾的两年,如何比得过他轰轰烈烈爱过的五年呢。忘不掉,人之常情罢了。自己来质问什么。
说要相敬如宾白首到老的不也是她吗。
可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在他的故事里无姓无名。不甘心到最后,几十载相伴抵不过年少炙热的初恋。不甘心白首之人可以不是她杨云迢,而年少的欢喜却一定是刻在他心上的程少商。
“或许之后我也能找到一个与我琴瑟和鸣、白首到老的女娘,但那个女娘永远都不会是少商了。岁月漫长,青春往事终将会变为过首的云烟,只要一直陪在她身旁就好。”小丫鬟声音颤抖,复述着曾听见自家主君说的话。她说完不闻声响,偷偷抬起头瞄了几眼云迢。
云迢神色不明,哑着嗓子低声念道:“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
“女君,不是我挑拨您与主君的感情,”小丫头咬咬牙出声,“您是我们最敬佩的人,您为我们女子求得了为官、读书、明理的机会,为我们女子指明了道路。无论如何,您是我们最不希望受到伤害的人。”
她那晚终究是没有唤醒袁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在外奔波了十几天却什么都没有问他。云迢知道,她没有立场去问。
回到府中后,她打听起了经年旧事。傅母不肯告诉她,她便偷偷问其他知道的小丫鬟。却不曾想过看着冷静自持的夫君也如此执着炙热地爱过一位女娘。
听着小丫头的话,云迢突然轻松起来。情爱不过是人一生的点缀,何必执着于此。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自持,不经意似的抬手擦去泪珠,对小丫头道:“多谢你愿告知于我往事,我没事。”
小丫头关上门的时候偷偷瞄了眼自家女君的背影。只见云迢背对着门,脊背挺直,压不弯的傲骨。
两个月后,袁慎回到家中,发觉了自己夫人的一些不同。
不是行为举止上的不同,她还是照样地关心他,但他总能感到与之前相比她的心里有层薄膜。
袁慎不傻,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知原因,一直没有贸然问她。
这天晚上,两人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