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若在往常程聿犯不着当着这么多人面驳一个女孩子，可程老夫人的意图实在明显。

这两年程老夫人明里暗里地劝说他成家，就他目前对人生的规划，结婚是最没必要的事。老太太知道他不会乖乖听安排，只字不提相亲，多半是为了试探他，如果他因此默许，以后指不定会冒出什么王家姑娘李家小姐。

张怡柔生于高知家庭，一路拿奖学金读到博士，她有自己的骄傲，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见到程聿的第一眼她就认识到，自己来这是个错误，可她没想到程聿会这么直白，这让她突然起了兴趣。

人都有好强心理，她也不例外。

她微挑着眉，识趣地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

程老夫人丝毫不意外程聿的反应，她轻拍了拍身边姑娘的手，算作安慰。

碍于老程总生日，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程聿早早称有事先回了公司，之后的几天程老夫人没再联系他，他以为老太太歇了心思，却没想到会在休息的那天接到老太太的电话。

周六是清明节，华清寺的香客比往常多出数倍，方时阳要去剧院演出，郁仪也被安排在送香组工作，一大早便站在大雄宝殿外给前来的香客分发三柱清香。

这几天她和方时阳定好了评弹节目，净一师父也通过了选曲，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为了照顾方时阳来回上山的不便，她现在上午练评弹，其余时间帮着寺里做事，或者自己一个人窝在练习室试着改编佛经，每天忙忙碌碌倒还算充实。

仔细一想她有近一周没见到程聿了，自从那天挂断电话她也没再联系过他，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早上见不到也就罢了，偶尔从练习室回宿舍晚些，他那座小楼依旧黑漆漆。

郁仪穿着红马甲，头发低束在脑后，素面朝天，她微笑着尽心尽责地为来往香客指引答疑，奈何来华清寺上香的多是老年人，为了方便他们听清，她不得不提高声音，一番下来说得口干舌燥，喉咙隐隐有些不适。

等到人少些，她和同组的义工师兄打了个招呼，准备去不远处的义工休息处拿水喝，刚抬脚，忽然和一位女子撞上视线。

女子身材高挑，肤色白净，一身贵气套裙，高跟鞋，腋下挎着经典黑色康康包，十分养眼的穿搭，可惜背景是寺庙，多少格格不入。

郁仪拒绝不了美的事物，何况对方还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张怡柔走近，问她：“你好，请问是在这里领香吗？”

“阿弥陀佛，是的。”郁仪收回迈出去的步子，从身后师兄手中拿了三支香给对方。

张怡柔接过，瞧了眼附近其它香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郁仪看出她是初次来佛寺上香，主动为她说明上香流程：“点燃后双手将香举至眉间，祈愿后三拜，将香插入香炉内即可。”

怕对方记不住，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规矩是死的，心诚则灵。”

张怡柔失笑：“好，谢谢你，你是这里的义工吗，看着年纪好小，还是大学生吧？”

鼻息飘来对方身上特殊的香气，有点像消毒水混杂了被掐断根茎的绿植汁液，怪怪的但不难闻，郁仪觉得有些上头，鼻翼轻动了下，点点头：“嗯，今年毕业。”

学校六月才开毕业典礼，她应该还算大学生。

张怡柔从不焦虑自己的年龄，但看见年轻面孔，免不了会感叹一声：“年轻真好。”

郁仪轻笑了笑，她在学校实习那会，看见朝气蓬勃的高中生也会觉得，年轻真好。

总有人正在年轻。

张怡柔看了眼手机讯息，问郁仪：“你知道哪个殿祈求健康比较灵验吗？”

“药师殿。”这种问题郁仪一早上被问过无数遍，几乎是秒答。

“啊？那大雄宝殿呢？”张怡柔微眯着眼睛望向身前大殿上的牌匾。

“大部分人是求事业财运，其实诸事都可求。”

“心诚则灵对吧？”张怡柔笑了笑，似乎并不急着去上香，她单手拿香，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抱臂，她说，“这还是我长大后第一次来佛寺，专业问题，我其实是坚定地唯物主义，来这里更多原因是为了等相亲对象。”

前两天程老夫人来张家串门，两家就隔着一条街，那天张怡柔刚好在家，问起清明节打算，她说自己没安排，程老夫人说：“那你可以去华清寺逛逛，上上香踏踏青，正好天气也合适。”

张怡柔一听是寺庙，刚准备说不去，程老夫人又说：“你要去的话，我让我那孙子陪着，他对华清寺熟。”

张怡柔不算清楚程聿家里的事，只听自己奶奶提过，说程聿父亲年轻的时候出过家，后来又还俗，至于程聿为什么会住在寺里，程老太太没怎么透露。

家里也不用她去扫墓，她稍思索，同意了程老太太的建议。

“这样啊，哈哈。”

来佛寺相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