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狗浑然无觉，抖了两下后腿，低着头左稳右嗅，大摇大摆地往街对面走。

为了维护自己商务精英的人设，周谦想笑又不能笑，抿着唇使劲憋着，程聿扫了他一眼，吩咐道：“问问看有没有主人，没有帮它找领养。”

周谦清了下嗓子：“好的程总。”

程杰恺听见这话，咬着牙转身指着程聿，不等他输出，程聿已经面无表情地抬脚往大厅走去。

公子哥有气没处撒，对着他的背影暗骂了一声：“野种。”

周谦心中无语，转头敲了敲司机的窗：“走吧，老板交代活了。”声音不高，刚好够程杰恺听见。

“这狗啊，还是得有人管教。”

程聿到宴会厅时，人多数已经到齐。

老程总坐在为首的八仙椅上，两鬓斑白，眉心沟壑很重，眼皮拢着淡淡精光，饶是生日，脸上也瞧不出半分喜色，一看就不是脾气好的老头。

他身侧坐着位面相精明的老太太，程老夫人七十岁的年纪，一辈子没吃苦，保养得格外精细，一身黑色丝绒套装搭配优雅高级的祖母绿胸针，和腕间的翡翠镯子绿得不相上下，岁月留下道道皱纹，不难看出她老人家年轻时的清丽。

顶着满屋子心怀各异的目光，程聿自若走近，将礼物递给随行伺候的员工，道了声：“祖父，祖母。”

“这么些天没瞧见你，怎么愈发瘦了。”程老夫人细细打量着这位孙子，关心道，“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他礼貌应道，看向老程总，“祝您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是否真情实意，老程总听不出来，但说总比没说的强，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既然到了，让人上菜吧。”

服务员替程聿拉开椅子，他刚坐下，有人就迫不及待地发牢骚。

程天霖重重撂开杯子：“摆得什么架子，这么多人干坐着等你一个。”

老程总原配的弟弟何光德跟着开腔：“老二，你这叔叔当得，人家现在是大老板，我们等着不应该吗，饿一会儿啊，死不掉。”

合着当大家都是傻的，听不出他们一唱一和的讽刺，程老夫人面色微沉，朝老程总递了一眼。

这何光德是何家的小儿子，程聿那两位名义上叔叔的亲舅舅，都六十岁了，说话做事油腔滑调，没半点何家的书香气，咬着老程总发家后死了原配又再娶的事不放，偏偏老程总答应过亡妻要照顾好她的弟弟，任由他一家子吸血。

程老夫人心中呕血，年轻那会她还会因为他跟老程总吵，吵来吵去，吵到他供小叔子买房结婚，供他家的一双儿女出国留学，到现在，人孙子都小学了，她还得在自家宴席上见到这幅嘴脸。

幸好在分家产这件事上没胳膊肘往外拐，这样一想，程老夫人也不是不能忍。

程老夫人能忍，程聿却不是什么菩萨。

他面不改色地抬手招呼一旁候着的酒店经理：“麻烦尽快上菜，对了，别让外人来打扰。”

“是。”经理应了声，毕恭毕敬地退出宴会厅，顺便关上门。

程家在江城的任何一家店都是顶级顾客，好好伺候吃不了亏，这种富贵人家注重隐私，简单啊，经理对着对讲机，迅速招来几个安保，认真交代道：“待会除了上菜人员，其余一律不准进。”

程天霖皱眉看着程聿慢条斯理擦拭手中的杯子，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愈发得烦躁。

昨天他接到下属电话，说程聿不声不响地跑到他名下工厂处置了两个半大不小的经理，也不知道这位祖宗从哪得到的风声，那批电池质检不合格，流入市场若发生自燃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情，程聿怪不到他头上，可他却实打实得因为这批货损失近四百万，他如何不气？

程天霖气还没顺，突然接到程杰恺的电话，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这儿子还没来。

接通的瞬间手机里传来程杰恺暴躁的声音。

“放手，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我！”

程杰恺瞪着眼前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保安，气直冲头顶，简直笑话，爱车被狗尿了也就算了，吃饭还能被人拦在门外。

他瞥了眼已经接通的手机，递给那几个黑衣保安看，恶狠狠道：“看见没，我亲爸！”

“爸！你赶紧过来，你儿子被人关门外了！”

老程总重重搁下手中茶杯，不悦道：“老二，你儿子闹腾什么呢？”

程天霖顿时恼红了脸，愤愤指着程聿：“你，是你让人干的？”

程聿漫不经心地看他：“大概是酒店经理听了您那句话，误会人都到齐，把他当作陌生人了，您还是先去接人吧。”

他哪句话？程天霖竖着眉，慢半拍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

只等他一个人，可不就是指，只差程聿没来。

“你！”程天霖气结，程杰恺还在嚷嚷，他不耐烦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