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2133年
回忆沉缓地倒退着,像是一种虚渺的哽咽。回收站的永久删除失了效,一帧帧缠绕、束困,她竭力想去拥抱蜷缩在墙角的影子,却跨不过时间的藩篱。
当席萌从始末里昏昏沉沉地挣扎出来,室内仿佛停滞在昨夜,但在墙上刻摆的钟告诉她银色的月亮早已昭昭然被鱼吞了下去,阳光在窗帘后止步恭候,身旁的另一床被子团在床角,像是蜕下的蛇皮带着皱褶的微凉,彰示她的搭档已经离开多时。
她缩在壳里,还想再躺会儿,就一会儿,可楼上睡人的咳嗽,或墙外行人的脚步声惊扰了时间,寂静就像宿雾见了朝阳,破裂分散得干净。
在阳光漫上她脚踝的时候,南美的植物在阴影里悄然现身,嫣红的果子将女人埋葬,刻耳柏洛斯于白昼睁眼。
八点整,新来的医生匆匆提着药箱赶来,裹在寒风里,像是藏在无味膜衣下的良药,准备治疗患者。
浅仓由川再怎么厌恶浅仓司临走前留下的两位,再怎么不想理人,可只要权杖还握在老爷子手里,只要浅仓司不死,罂栗和古柯就是他的哥哥姐姐,无可否认。
三天前,他们便与西蒙那一派的人于混战中客气地分道扬镰,好不容易才甩开警方却又被多年的合作伙伴咬上咽喉,日本警方也一改之前的装替作哑,突然开始与俄国等三方联手剿除陈年的遮天毒物。
而其他毒物在震惊之余,趁着父子两人天隔一方分身乏术之际开始迅速提前瓜分浅仓家族无暇顾及的下家和渠道货源,仿佛阴暗的海沟之中,见不得光的生物年抢着撕扯吞吃残余的腐肉。
海上的波澜间,混乱中,只有古柯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发现了那支饱含恶意的枪口指着他的胸口,并在千钧之际,豁出性命将他摁翻在甲板上。
血肉之躯怎与铜墙铁壁相比,那粒违禁子弹自然是不废吹灰之力地撞碎了对方的肩骨,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碎骨刺破皮肉龇出来,将柔软的风衣顶出支离破碎的角。而当事人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右手反转将少东家推给搭档,左手拎枪。
顷刻,命运女神指间的银币在翻转间倒戈,一簇血箭,一条生路。
虽然大家都对于两位阎罗谢之不敬,也在自家小主子怼人时给予了沉默的支持,但那毕竟是以命换命。
再说来,近几年父子俩暗潮汹涌,下属间也大有水火不融之势,不少人都为那即将到来的改朝换代而阵脚大乱,夹着尾巴做人,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唯独这两位大爷该干嘛干嘛,像是怀揣着张末知的底牌。
泉拓这位下属兼管家自然是站在几乎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少东家身边,替人出谋划策。泉拓的意思是:
罂粟和古柯虽然是老爷子一手看着长大的,但那毕竟是捡来的狼崽,养不熟的。虽然这么多年被折了骨,磨了牙,但野性还在老爷子上了年纪很多事也力不从心,对于随时可能噬主的东西的去留也开始举棋不定。而那两位早就在枪林弹雨间养成了无与伦比的直觉,对于上位者的顾虑心知肚明——
大家都是一路货色,还讲什么父慈子孝?如果能够拉拢两人,那当然是最好的。要是不能,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再加上少东家您的命还是人家救的,不说供着,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附耳说完,还隐晦冲着楼上瞥了一眼,那两位从路边随便就能碾死蚂蚁似的孤儿到集团中心说一不二地执行者才用了短短十几年,也是不好相处的主儿。
古柯还行,最起码能听人话,要你不去主动招惹就成了。
另一位呢?光是想起十几年前那几名家族的亲信要员是怎么死的,青年的手腕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了。
明面上他们是被北海道警方因抓捕条件不成熟而当场击毙,实际上,谁不清楚那是罂粟的手笔?要不是他的知而不张以及私自截下老爷子给那几位的消息,那几人会死吗?其中还有手把手教过罂粟和古柯几年的基地教官。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此举实在是……
但人死道消,最后那事竟然也不了了之了。从中也可窥见罂粟是个心狠手辣冷血至极还不被道德束缚的货色。但他护短啊,而且只护他搭档古柯一人。
当然,这俩人在一张床上滚了这么多年,早就你我不分了当一人算也行。
浅仓由川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节,再想起十年前家宴上,两人先斩后奏让老爷子气得不轻,但在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那事时的模样,沉默半晌也只能转头去给白己的这位“好姐姐”找医生。
但明面上有北海道的警方还在对他们封城搜索,暗地里有合作多年的对家向他们磨刀霍霍,可谓前有虎豹后有豺狼。
最后,浅仓由川还是亲自带人半夜再次闯入别人的住宅,将阔别数月但从末断过联系的同窗好友从被窝里拖了起来。
说是好友还不如定义成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更为贴切。
同窗姓村上,名井,不用说,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