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办公室
绿萝枝繁叶茂,纤长的枝条从柜顶一泻千里,将安静的生机慷慨地献给每一个人。扫地机器人依照设定好的程序在地面上四处游走。其他两位中午照常不在。
“那两位要两点才能从病房赶过来,有事可以慢慢来,我不急。”
江亦轩也不急,他就着检查报告上的每一条内容提问注意内容,认真地仿佛要弃警从医,问到最后,就连姜宿年都沉不佳气了,他开始频繁地看表,还趁着对话的两位不注意翻起了桌上的报纸。
终于,江亦轩问到了重点。
“你的父母一定很轻松吧,有你这么个省心的儿子。”
席彰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而江亦轩仿佛没有看见似的继续:
“长得也好,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他边说边捞过一旁看报纸的姜宿年,进入了媒婆的角色“给我队员介绍一下?”还没等姜宿年进入状态,两人就看见席彰脸上的最后一缕开朗也消失了。
“我的爸妈都去世了,有个姐姐,也走了。”他的声音轻的像是耳语。
“哦,那……”江亦轩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还没等他说出节哀两字就被席彰打断。
“我的父亲叫席岚,母亲叫印巧文,都是孤儿,职业也都是警察,在二十年前的一场跨省追捕通缉犯的行动中死于逮捕现场的燃气爆炸。”
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在三人头顶盘旋,冷静地欣赏着那两名年轻警察脸上的惊讶。
他的父母另外三名同事连同三名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一起,被烈火和浓烟吞噬。
事故发生后,现场捡出的枪支残片和门后扭曲焦黑的人形碳化物让前来认领遗物的家属们险些当场昏厥。
而他当时年仅七岁,被快成年的姐姐红着眼眶紧紧搂在怀里,姐弟俩倒是没像其他几位那样呼天抢地,而是安静地接过了父母的遗物。
回家路上,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他还懵懵懂懂地问姐姐,刚才那个叔叔说的话是真的吗?爸爸妈妈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我……
还没说完,姐姐突然蹲下身,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他的衣领被汹涌的眼泪迅速浸湿,而他在姐姐的崩溃里不知所措,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哭了起来。那极具穿透力的锐响撕裂着每一个路人的耳膜,在马路上久久回荡。
最后,还是父母的几位年轻的队友不放心两未成年的孩子独自回家,在十分钟后寻着哭声匆匆赶来,把两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扶回了家。
第三年高考,成绩一向来出挑的姐姐想都没想,以可以上清北复交浙科南的分数填了警校的志愿,父母生前的好友劝她再考虑一下也没用。姐姐开学的时候,他被托给了父亲的上司兼忘年交。
姐姐学业繁重,只有寒暑假,姐弟俩才能真正团聚。
“我姐姐很疼我,父母离世后,她每周给我打个电话,小学后三年的每一次的家长会都是她千里迢迢的匆匆赶来,又为了学业不掉队再连夜赶回学校,只为我不成为同学口中的野孩子……”
在他小时候,寄养的人家还没有孩子,对他很好。但夫妻俩的工作繁重,只能够在他的衣食住行上留心,其他的到也无暇顾及。那个年代,优待烈属的意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小孩子有时比大人更天真,也有着更单纯的恶意。
他小学二年级,父母刚离世,因为职业只能说成是意外,等他休息了五天,和姐姐一起处理好父母的后事重新回到学校,迎接他的,是老师的怜悯和同学们的好奇。
在两个星期后,班上好奇心最旺盛的男同学在体育课上当着两个班的学生的面,八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大声的问他,听说你父母连骨灰都没有留下,是不是?他又急又难过,冲过去想让那人闭嘴,由于没控制好力度,把人撞倒了。那还得了,小孩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家七口,集体出动,堵在学校门口,骂了他足足一小时,而姐姐始终把他护在怀里,沉默无言,一如从前。
直到那同学的奶奶一句,没教养的小鬼,活该没爹没娘。姐姐才开口回烈,战斗力惊人,说着说着,动口成了动手。
他姐姐学过散打,面对一两个成年人也没问题,但面对护犊心切的年轻母亲的九阴白骨爪可就吃力了。
而学校门口,瓷国人看热闹的天性千年不变,大家围成一圈,指指点点看得津津有味,到了最后,连派出所的民警都被惊动了。
还好,在姐弟俩被围殴前,父亲的那位忘年交和民警同时赶到,一行人被带走,观众们才意犹末尽地散开。之后,父母生前的几位队友集体在第二天的临时班会课上亮相,将所有荒谬的流言蜚语都镇于真相之下。又放了狠话,才让他平安度过小学后几年。
“我姐姐,很优秀的。”
那位温和冷静又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席医生终于露出了除了微笑和面无表情之外的神色,难过让他的眉眼间终有了青少年们特有的鲜活,姜宿年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