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
草丛寂静,连促织声都不闻。
雁时月躲在土丘旁,听着动静。她的听力敏锐,神识探查附近。
寒鸦叫过两声,现在已是三更。
没有搜查声。
白天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反复搜查过,几乎每一根草都要被割断检查,每一个鸟巢都被捣毁搜看。
按照雁时月对雁家军的了解,同一个地方,不会再搜第四遍。这里现在是安全的。
她仍是等到半夜才出来。
缺月挂疏桐,山岳的影子覆盖下来。
雁时月从藏身处走出,提着嫁衣裙摆。
她不太习惯这种宽袖大摆的裙子。
裙摆下沾满灰尘草芥,胸口处有血迹,已经和嫁衣的红融成一体。
百米处有条河流,在月色下淌着银色的光。
雁时月在河流旁抄起水,连夜奔逃,总算可以舒口气清洗一下。
她把这身恼人的嫁衣脱掉。她很讨厌这身衣服,只是一路逃跑,竟然此时才有时机脱下。
嫁衣上,还绣着永业城双鹤交颈的花纹。
在今日之前,她都一直以这身鹤纹为骄傲。
雁时月在水池里清洗身体。水清寒刺骨,她从前练剑除妖时便早已习惯艰苦条件。
雁时月尚未到剑高时,便要练剑。
六岁探查经脉,被永业城的长老定为“天生剑骨”,自此没有一日不曾拿剑。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父上叮嘱她,要为永业城带来荣耀。
二十二岁时三城会战,雁时月一剑斩下云端银铃,夺魁。成为历年来最年轻的夺魁剑修。
二十七岁斩落妖族少主头颅,扬名天下。
父上赐她鹤纹剑穗,夸赞她是永业第一剑。
而后又守在永业城边境五十年,风霜实战无数场。
身为永业城的嫡女,天生高贵,却数番历经战斗险境。
她就这样守护着永业城,近一百年。
可是。
半月前的晚上,雁时月从城门口回府。
永业城是修仙界和妖魔界最后一道防线,铁墙刀幕般,划断了妖魔危害人间的可能。
雁时月常年在永业城边境,直面最凶最恶最狡猾的大妖。
她受了重伤,提着口气拖剑前行,想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吃药休息。
她爱穿银红色衣裳,平素战斗时除了茉莉手串外不戴别的首饰。
此刻那银红锦衣上多是血色污渍。衣裳被妖兽撕扯出多处裂纹,唯有手上那串茉莉手串完好无损,洁净如初。
她简直是一步一个血脚印。
“月儿,你过来。”
父上却是喊她。招手的动作带着亲昵。
雁时月迟疑一瞬。
她和父亲不久前因为某事意见不合,还在冷战状态,此时却是犹豫后仍是向他走近。
拖地的长剑挽了个剑花,背在身后。她从来不肯让人瞧见她狼狈的模样。
“你瞧瞧斗金城带来的礼物,可喜欢?”
雁时月才发现院子里堆满了珍宝,还有两头噬妖兽。
修仙界三城并立,共同维护苍生。
永业城。斗金城。度化城。
其中斗金城最为富裕,重金炼化的噬妖兽,可以一口吞下数百妖魔。
“你母亲去世得早,我对你照顾不周。”
雁时月还在想,为什么斗金城突然送礼,却见父上捻着胡子,说出了那句让她世界崩塌的话语。
“如今我为你作出好选择,将你许配给斗金城的屠长老,你该是愿意的。”
屠长老是斗金城城主的叔父,多年前被妖兽废掉一双腿,瘫痪在床,喜怒无常,纳了数房妾室。
雁时月愣在原地。
若非多年修炼修得耳聪目明,她真的怀疑自己听错。
“父上让我联姻?”她转过头看向院子里的珠宝,“就为了这些东西?”
永业城城主雁豪捻捻胡子,不满她的措辞。
“你知道一头噬妖兽价值连城吗?”
“父上,我可以成为最强的剑修,我可以成为天下第一,我保护得了永业城。”
雁时月语调急切,“我们不需要和斗金城合作。”
“月儿,我是心疼你。你杀得快,还是噬妖兽吞得快?你嫁过去,平平安安,就能享清福。”
“那长老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胡说八道!”
雁时月突然懂了。
父上是打算将她当成个商品,去换斗金城能带来的利益。
怎么就能把她当成物件般换过去呢?
从雁时月有剑骨的那一天起,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是永业城的继承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