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落在地。以此为号,几乎在一瞬间里,无数人鬼魅般的从不同的地方钻出来——草丛里、巨树上、暗潭中……仿佛每一寸空气里都躲了一个伺机夺命的阎王。
那其岳不在,阿离扯着声音组织侍卫与杀手们缠斗,不过是吐息之间,寂静无声的林子里充斥着刀剑相击和皮肉破裂的声音。
九思如今身边已不再佩剑,只能劈手从一个杀手手里夺过了一把刀。
他出手十分狠,几乎不留活口,像是一个煞神一般,眼里瞧不见半分悲悯。
方才那一箭分明是冲他来的。可是谁会想杀他?还是在诺国的国土上。
他在诺国从未结仇,这股势力必然来自郢朝,显然有人不想让他踏出诺国。如果他死了,接下来呢?颜陆余必然同李妍君翻脸,两国皇室至此结仇,李妍君再无人可以求援。这是上策。
如今一击未成,倒是说不好这些人是不是会狗急跳墙,将目标放在李妍君身上。釜底抽薪,也算得一计。
九思遍体生寒,不敢去赌这一伙人的想法,在满目血色中,飞一般向车队后面走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李妍君在那里,身边无一可信之人。他顾及不了其他,几乎是迎着刀锋奔走,连手中的刀都染上了戾气。
雄达跟着他,见他打法激进,不由得有些担忧,只能奋力相护,为他挡掉一些他顾不上的攻击。
好在,也没有多远,三五个棚子之后,他们一眼便看见了李妍君。
几个侍卫左支右绌地护在她前面,落兰和若月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围拥着她,用身体将她挡住。
九思松了一口气,眼前发黑,旧伤作痛,右臂后知后觉地感到疲乏,不得不咬紧了牙才能提动钢刀。
情势危急,李妍君自知难以自保,一直紧紧贴着身后一辆硕大的马车以免自己腹背受敌。可此时看见九思,她再抑制不住,下意识便要冲上前去。
惊呼已到了舌尖,又被她死死拦住。这种时候,她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九思,她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影响九思。
那其岳曾说他的伤在雨季十分难捱,常常要痛得他一身冷汗。虽从未听他说过,但李妍君知道,那伤处无时不刻不再作祟,他的身形远不似从前矫健。
可是他左劈右砍,浑身都是血,终于还是跨过阎罗,站在了她的身边,面朝刀戟,交付后背。
不待九思寻机询问,李妍君望着他的背脊,迅速地说:“我没有受伤,一点事也没有,你不要担心。”
虽不见他反应,但李妍君知道他听见了。
他身上上好的锦袍已看不清花色,与侍卫站在一处,仿佛他生来就该站在那里,为一个人挥刀,为一个人而站,哪怕浑身酸乏,也不可松懈。
远处有兵士吼叫之声,那其岳领着一队人马,目眦欲裂地冲过来。
李妍君心头的喜悦还没有冒出头,却见一箭破空向九思刺去。
他一脚踢开了身前的刺客,迎着那箭看去,却像是再没有力气躲避,只是微微侧过了身体,避开要害。
李妍君在喊他的名字,他拖着不受控制的身体,前所未有地想要活下去。
他像是与箭结了孽缘,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既然如此,不如再赌一赌吧,赌他几次死里逃生,今日也能受得了此箭。
力气穿破血肉,声音隐在嘶吼着,唯有滚烫的鲜血迸溅出来。
雄达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瞪大了的双眼里是一条又一条的红血丝。
他还记得自己在崖下发现九思的时候,他家大人身上的伤口被河水冲得泛白,浑身冰冷得像一具尸体。可他不信,背着九思一步一个脚印,终于碰到那其岳,终于让他家大人捡回了一条命。
好疼啊……雄达睁着眼,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今时不同往日,他家大人如今的身体可是绝对受不了这一箭,不如让他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若月。
九思盯着雄达喉间若隐若现的一点箭头,浑身僵得似乎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那其岳便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一把掷出长剑,一个杀手应声从树上跌落下来。
九思觉得自己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也站不住,揽着雄达,和他一起跪倒在地上。
他摸索着自己的声音,许久才嘶哑着吼出来:“喜桐呢……喜桐呢!让他过来!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