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空气像是在不知不觉间凝固了起来,李妍君的胸膛和鼻腔都死死堵住,让她难以呼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惊恐中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晚,风声淡淡,烛台背对着泻了一地的月光,孤寂地立于一片漆黑之中,宛如一个张牙舞爪的幽鬼。柔软的被子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里面已泛起了些微潮意。
李妍君睁大了双眼,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旧不敢闭上,一时间几乎要忘记今夕是何夕。
她太久没有见过九思,日日夜夜都想着、念着,以至于梦境之中的人真实得可怕,即便是梦醒之后,那副血淋淋的模样还是让她心底一片细密的酸疼。
等成婚之后就好了,公主降臣家,一切尘埃落定,李康也能放心下来,不会再盯着九思不放,再无人能威胁得了他。
李妍君想着,心中欣慰,却也不见得有多么开心,反倒是轻轻叹了口气。
风不知从哪里泄露进来,将床帏高高掀起,月光铺在一个人影的身上,宛如为他披上一层银辉。
李妍君吓得一个激灵,透过一片静谧的浓黑里,打量着人影:“九思?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空气中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李妍君不由得想到方才那个梦,心头一紧,摸黑下床。
床前不远处跪了一个人,果不其然正是九思。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李妍君一边柔声问他,一边摸索着走到烛台前,将一根蜡烛点亮。
烛火飘摇着窜了上来,拥出一团光亮,刚好将两个人圈入其中。
这大冷天里,九思只穿了一身黑色的单衣,未着外袍,显得单薄伶仃,连身姿都不似平日那般挺拔,脊背佝偻着,颓然又失落。
他的周围是满地的图纸,大红色的衣裙华美而又眨眼,落于黑暗中,像是一种诡异的嘲笑。
李妍君心底像是被一片黄沙反复磨砺,又涩又疼。
她一把将地面上的纸拂开,蹲在九思面前,看着他憔悴苍白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温柔地问:“怎么了?”
离得近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边铺面而来,令人头疼作呕。
“你受伤了?”李妍君立即紧张了起来,上下检查着九思,“是不是有人为难你?有人欺负你了?是谁?是父皇的人?是夏九?”
黑色的单衣像是被血浸透,李妍君一碰上去,又湿又冷。
她这才注意到,九思的手中还死死攥住一张稿纸,血与婚服的色彩融在一起,像是一件极美的红纱。
“公主?你醒了吗?”屋外传开了落兰的声音。
“不要进来!”李妍君未做思考,高声命令道,“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昏黄的烛光下,她的面容模糊而又柔和,明亮的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焦急。
“殿下……”九思终于开了口,抬起手似是想要抚摸她的面庞。
这实在是放肆,李妍君想着,却鬼使神差地并没有躲开,长睫微颤,紧张中又带着些期待。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即使只是摇扇、剥橘、闲敲桌面,也是十分让人赏心悦目的。可现下,这只手浸满了血,甚至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九思的神情中尽是挣扎,许久,那只手还是没有抚上她的脸,直直地垂落了下来。
李妍君眉心微蹙,迷茫与失落混在一起牵引回她的神智,让她紧张地捧着九思的手检查:“手上怎么也有伤口?还有哪里?”
九思任她动作,低头看着他,目光缱绻:“殿下不要我了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妍君嗔道,一顿之后又觉得不对,狐疑道,“是你自己?你又伤害你自己了?”
她本能地察觉到有一些不对,时至今日,她倒像是看不懂九思了,所剩的竟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殿下,你不要我了。”九思盯着她,语气淡漠,双眼充血,和梦里的人重叠起来。
李妍君呼吸一窒,仿佛被谁抓住了脖子,只能软着声音劝道:“我没有这么想,你是我的人,我不会不要你的。我让落兰来劝你去边境,是……是有我的苦衷。但你要相信我,待事情过去,我总还是要接你回来的。”
“接我回来?接我回来干什么?”九思歪着头,像是真情实意地不解。
李妍君被问得一愣。
她总想着,先忍过去吧,等她同柳仕青成了婚,等李康不再盯着九思不放,等她安排好一切,他们便可以像从前一样。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她已经成了婚,柳氏成了皇家最有力的助力,她的生活就可以解绑了吗?还是说,她的人生就永永远远和柳氏绑在了一起?
李妍君有些失落,干脆同他一起坐在地上,垂着眼,幽幽道:“你回来之后,大概身上也有了点功劳,父皇便可以给你一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