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李妍君被问得一愣,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滑稽得可笑——那可是九思,同她一起长大,抱她摸过鸟儿的羽毛,背她从遥远的地方回家,陪她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聊天,哪里会和男女之情沾上关系?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笑出来,表情甚至有些迷茫和沉静。
回想起来,夏天的风是九思从林纹院里沾染回来的花香,秋天的落叶是九思靠在树下打盹时满身的剪影,冬天的雪是九思替她系上斗篷缎带时指尖的凉意,春天的阳光九思抿着唇笑,说殿下别生气。
她爱世间,爱四季,又怎么会不爱九思呢?
李妍君突然又想带九思耳垂上的小小的耳洞,像是一颗不打眼的红痣,此时此刻却燃烧起来,烫红了她的耳。
怎么会是她的耳?李妍君有些羞怒地想。
见她神情变了又变,黑珍珠一样的眸子闪烁着万千星辰,李康知道此问已不需要答案。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惋惜自己没能早点发现李妍君的心意,还是悔恨自己没有早做干预。
“九思是个好孩子,几次三番救你、护你,朕一直想着,有他在你身边,朕也安心。却没想到……唉。”李康心绪复杂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落得颇有风韵了的女儿,几乎就想要成全她。
泼天富贵,滔天权势,只要李妍君想要,他便愿意给,更何况是一个能令她笑得开怀的人呢。
但很快,理智占据了上风,李康终于还是硬气了心肠:“九思纵然与你亲厚,却也只是下人,你还是要注意身份,不可逾矩。和柳家的姻亲势在必行,旁的不必再想了。”
李妍君方才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砸昏了头脑,此时又被劈头盖脸地一通教训,满脸的不痛快:“父皇你干什么呀!明明你是东想西想,何必扯到我身上?你都不知道柳仕青他……”
“他如何?”
李妍君眼珠子一转,将头侧向一边,不说了:“不告诉你!”
李康冷哼一声,强制性地将李妍君拉过来,正色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自持身份,给了仕青多少难堪?嗯?成日里不是同九思在一起就是念叨着九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让旁人怎么想?”
“我没有!您都不知道柳仕青多么过分,九思还受着伤呢!”李妍君争辩道。
她少有被李康指责的时候,此时心中委屈,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柳仕青是重臣之子,九思与他为难原本就不对,还敢以伤要挟主子,朕不罚他已是宽仁,你难道还要朕给他做主吗?”李康沉声道。
李妍君气得站了起来:“谁?是谁乱嚼舌根的?我拔了他的舌头!”
“君儿!”李康也动了真怒,喝止道:“你一向善良单纯,怎么如今却将这些残暴的刑罚挂在嘴边?这就是九思教给你的吗?看来朕应该先拔了他的舌头!”
“父皇!”
李妍君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堪堪拦住满眼的泪水,可怜而又无助。
李康心中一软,亦知她不过是口头功夫,成日叫嚷着要罚这罚那,却无一次真的下了手,是自己太过疾言厉色,吓到了她。
“君儿,你年岁还小,不知这世间并非事事都能如你所愿。很多时候,我们只能舍弃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李康说着,自己也是喉头一哽。
他又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夫人,李妍君的生母。若她知道自己有一天告诉他们的女儿,爱不那么重要,可以被割舍,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得用团扇打自己的头。
回忆起旧日时光,李康眼中一派温柔,斟酌着说:“仕青你是一定要嫁的……”
“我又没说不嫁。”李妍君别扭道。
“若是……若是你当真放不下九思……倒是也可以养在你府里。”李康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欲盖弥彰地端着案上的茶杯,遮住了半边脸。
李妍君原先还觉得有些奇怪,即便是自己嫁了人、开了府,九思也是要跟着自己的,难道她还能不养着九思吗?
但很快,她领会到了李康的言下之意,双颊立刻飞出红霞,嗔怒道:“父皇!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九思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郢朝最尊贵的公主,能伺候你是他的福气,难道还辱没他了吗?”李康颇有些理不直气也壮的味道,一顿之后又沉声说,“朕愿意妥协,愿意为你铺平道路,可是九思虽少言少语,却是个有心气的。他愿意这个么多年做yige侍卫呆在你身边已是非常难得,若是面首……”
“我不会这样对他的!”李妍君断然拒绝。
李康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妍君,没有说话。
李妍君也终于明白了李康的意思,在短暂的沉默中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静而无任何偏颇:“父皇,我会听您的话,您不要再盯着九思不放了。”
李康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女儿。
她在乎九思,不让别人伤害他,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