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罢忘言谁胜负，梦余无迹认悲欢

“早上好，一周不见，还好吗？”

在战术培训课又一次拉响落幕铃后，苏卫拄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手忙脚乱逐一关闭课件继而整理资料的苏熹微。

李俊杰在上完课后便去参加了会议，独留满桌纷乱错呈的纸张资料，以及四处散乱的模型零件，如同满汉全席被风卷残云地饕餮殆尽后剩余的杯盘狼藉。

若说眉黛烟青，昨犹我画。则苏熹微眼下的乌青已然间与眉梢处的烟黛罥眉已成一色，饶是拿平光镜掩了，也是呼之欲出的疲惫。

这副金丝框苏卫记得，是李俊杰鼻上的那副。

“你的黑眼圈这么重，是因为在研究所工作太久了吗？”苏卫蹙眉，道出心底的疑惑。

若不问安，则无话可谈，这就是万事的开头。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研究所，是上吊的圣地。”苏熹微将装满书本的公文包猛地掷在讲桌上，拾起一包在侧方口袋中的压缩饼干，骂骂咧咧道：“我他妈三天没睡满六个小时了，这个狗屁代码比毕加索还要抽象！这个死老头就应该把他的谜底塞进我出生的襁褓里，这样我就能少走一些弯路……还有他妈的备课，每天我除了面对这些作业以外还要备课！你说说，我这一周过得怎么样！”

苏卫抿抿唇，紧接着摊开手，若有所思道：“听起来，比上周好多了。”

“还有我未来的这个研究生导师……他知道我一周只吃了四顿饭以后，竟然只给了我一包压缩饼干，要知道我这周的四顿饭都是这块板砖！”苏熹微将压缩饼干掷于墙上，“咚”的一声后，饼干四分五裂。

苏卫只是盯着苏熹微，默不作声。

良久。

“食堂今天有四喜丸子，一起吗？”

隔绝粮米数日后的苏熹微，当舌尖将嫩滑油香的半块丸子卷进嘴中时，眼底的阴霾转瞬间一扫而空，眸光澈然明媚，一如刮起了春日里和暖的风。

“我希望在我享受这顿像样的饭菜之前，李俊杰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苏熹微将一口米饭扒至口中，口齿不清道：“如果他来，我就假装中风，如果我三分钟内没有爬起来，那就是真的中风了。”

“嘴贱，但主意不错。”苏卫细细嚼碎口中的青菜，与对面狼吞虎咽之势的苏熹微如同割裂开一个毫无间隙的屏障。

半晌无言，二人间只有略显细碎的咀嚼与吞咽之声。

一块香菇从筷头上滑落，苏卫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故意压低了嗓音，装作无意道：“听说那个叫张冲的，和一个女兵排长把结婚报告递交上去了，还是比武招亲……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因为当你真正的承担起这份责任以后，你才有资格索取。”苏熹微恋恋不舍地看向被苏卫抬手拨至一边的荤菜，思路却依旧果决：“相对来说，索取背负的压力，要比奉献大的多。”

“你一周没有沾油水，不能再吃油盐重的东西了。”苏卫凛色，一板一眼道：“你还要赶任务呢。”

队里皆是年轻如繁华锦绣的生命，无法被消磨殆尽的年少意气长歌短诵便是一首海洋。

至于鲜明到了何种境界，他唯一念及的，还是那道足以描摹的青柳。

“每个人身上背负的任务也许相同，也许不同。”苏熹微紧绷着眉头，艰涩地吞下最后一口胡萝卜，眸光闪烁：“身上的军装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是要奋不顾身，要英勇作战，要赴汤蹈火，要马革裹尸。可只有战友会对你说，要平安，要小心，要安全……因为你既是军人，也是他们的人民群众。”

苏卫的筷子随着动作的僵直，也微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秒。

“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但你有你自己的目标……所以要平安，要小心。”苏卫含笑，却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此时此刻，两道嘈杂的铃声在同一时间破坏性地搅乱了各怀心事的二人。

在接起电话后，四只木筷从手中同时坠地，食物中的余温被随即带走，皆付尘土。

“如果说我们听到的是同一件事，那么不仅仅是今天的四喜丸子泡汤了，我的苹果也要和我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