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隐藏于玫瑰之下
从马尔斯归来的蒋小鱼,在龙百川的床前硬是守了一夜。
陆战队所有人的口耳都传遍了他舍己为人的英雄壮举,闻得喜讯的旅长对于中国队实至名归的第一名更是赞不绝口,前几日浮在他头顶的阴霾也随之云开雾散。
升迁,调任,记功。这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蒋小鱼这条不被众人所看好的咸鱼,身后的道路仿佛也为他顺利地铺平,一切可视的阻碍如冰雪遇春风,于无声间消融。
旅长大拍桌子,也直呼此子非池中之物。
焰火斑斓处映出多少前尘旧事,他,她,还有他们,依旧活在那个时代。河川纵横交错,马革裹尸间,又是一声来自于大海的阙歌。
所有人的目光皆在蒋小鱼三人之上,他们都讶异于蜕变,却执着忽视于十几年如一日的威仪。
南来北往,向羽就如梅枝上的堆雪,虽是清寒入骨,但当簌簌落于满身时,你却只会注意到皑皑下那抹惊人绝艳的红。天涯云水间,几十载便倥偬贞贞碧落。
苏熹微只身一人将越野车横在了向羽步步踩过的沙滩前,任由涨起的潮汐将他的脚印冲刷殆尽。
向羽站定,看向气定神闲合上车门大步踏来的苏熹微。
“最致命的就是孤独,它并不是老无所依,也不是众叛亲离。”苏熹微依旧身着些许闷重的作训服,脚上的军靴在松软的海岸上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坑:“而是你与常人无异,却与常人有壁。”
苏熹微的话音扩散于空气之中,向羽神色如常,依旧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在浮动不定的海天线处徘徊,似是要说什么,但他似乎又永远不会说什么。
向羽选择了与之背道而驰,背影处的常装猎猎鼓动,那所梦中的海市蜃楼,终究在顷刻间化作木石砖瓦。
“你不该改变从七岁开始梦想的生活,我是说……你值得更好的。”
话语幽幽回荡,或许在风儿的推动下传入了他的耳中,或是永远消弭,世间再无。
苏熹微放下了悄然挥动的手掌,低低喃语道:“我想我也是。”
退伍仪式的欢送自然是被迫省略的,向羽天性骄傲,饶是巴郎也对此不得而知,更何况向羽有意隐瞒。
若说生死相托的战友,除了巴郎以外无人能当此名号。但若说知己,却略逊一筹。
他们都是名义上的糙汉,不懂得如何斟酌字眼,更不懂如何琴茶相携高谈阔论。只会用自己的方式与其并肩作战,却并不知如何表达人生之沉淀。
“你是不是比我们都早知道排长退伍的事?”巴郎显然颓然了一度,刚刚从马尔斯归来的风尘仆仆还未褪去,营中战友猝不及防的退伍已然让他的心力交瘁更胜一筹。
“是的,但这和你无关。”苏熹微仍旧将头沁到桌上的稿纸中,不曾直视巴郎投来如刀的目光。
“和我无关?”巴郎显然有些怒然,他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质问道:“我们在一块训练六年,一块吃一块住一块流汗……我入伍的时候他就是我班长,现在又是我排长,这叫和我无关吗?”
“我说他自己的决定和你无关。”苏熹微将笔掷于桌面上,干脆利落地揉乱刚刚整理好的公式,眼神清亮如雪色皑皑:“你们不应该把他禁锢在名为战神的牢笼之中,他也是人,焦虑困苦,对年岁增长旧伤日渐复发的未知恐惧,任何人都无法替他承担。”
巴郎原本坚决的目光在刹那间有些动摇,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责任感并不是外物带来的,向羽这个人我想即使退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也不会让他的光辉相比于身着军装时褪色分毫。”说到动容处,苏熹微的眸光也如水波般氤氲动荡,奔涌的思绪也如泄洪之水滔滔不绝:“这只鸟儿无法被困住,因为它的羽毛叫自由……所以请你不要用战神这个名号困住他前行的脚步了。”
“我们也会这样吗?”
“每个人都会。”苏熹微耸耸肩,坦然道:“但会是不一样的顾虑,因为每个人经历的事都是独一无二的,独立也是这个旅途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