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星空铭心刻骨.
“喂~”
“生日快乐!”
二月二号这天零点,楼可星刚睡着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闭着眼迷迷糊糊的说道,”不是我生日啊……”
“啊?不是吗?可是你身份证上…”
语气里七分愧疚三分委屈.
他还委屈上了,楼可星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把你吵醒了……”
路成宇软绵绵地说道.
哟,还会装可怜了,还有点撒娇,这谁能抵得住啊.
楼可星顿时就没了睡意,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披上外套下床趿拉上棉拖鞋走到窗边,屋里没有开灯,拉开厚重的窗帘,再拉开藏在后面的白纱帘,月光猝不及防地倾倒下来,让人惊喜的皎洁和明亮,自带着一种清凉和凄婉.
“身份证上登记的是农历日期.”
“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啊?!好日子啊!那阳历呢?”
“二月二十六.”
“二月二十六……好啊,那可以等你回来给你过生日了!”
路成宇在微笑,嘴角微微的上弯,不露痕迹的,楼可星能够想象的到.
这个人平时话很少,今天倒有点反常.
楼可星仰头看着月光”嗯”了一声.
“成宇,你抬头,你看,有星星,一颗/两颗/三颗…五颗星星,今晚的星星都好亮!”
“嗯……我这里看到了——十颗!沙漠里可以看到更多!那真的是漫天的繁星!小时候,我去过一次,星光熠熠的,能看到银河,还有猎户座……”
那一夜,两个人相隔千里,抱着手机,仰望着同一片星空,那天的路成宇难得的话多,他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自己的父亲,那是楼可星第一次听路成宇提起自己的父亲.
路成宇的父亲是一名边防军官,常年驻守在边疆,很少回家.在路成宇十年有限的记忆里也只见过父亲两次,一次是祖母去世,那年他五岁,小小的身子跪在祖母的灵柩前,父亲从部队匆匆赶回来,从村口一路膝行至老屋院门前,又从院门膝行至祖母的灵前,然后伏地痛哭流涕,悲痛不已,当时跪在对面的母亲见到此情此景当即就哭晕了过去,灵堂里顿时就乱作了一团,跪在左边的都上前去宽慰搀扶父亲,右边的女眷则去救护母亲,又是掐人中又是热毛巾的,只有他小小的一个被一堆人挡在后面,除了白色的孝服和头顶的白幡什么也看不见.
那是一个肃杀的早秋,十月中旬还不到,祖母家门口的老梧桐树就黄了一大半叶子.路成宇是很喜欢那棵梧桐树的,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宽大碧绿的梧桐树叶遮天蔽日,是祖孙二人的避暑胜地,午后他经常会和祖母一起坐在树下乘凉,祖母坐大摇椅,他坐小摇椅,祖母摇蒲扇,他摇梧桐叶.
三天后,祖母出完殡,父亲又踏上了回程,好像远方才是故乡,这里只是归乡途中路过的一站.
父亲走后,母亲那天抱着他一直在流泪,他用两只小手替母亲不停地擦啊擦的,像是永远都擦不净似的,最后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祖母去世后,他便跟随母亲回到了T市,乡下就再没回去过.
再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他十岁那年,跟母亲一起去边疆的那次,那是他记忆里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那个时候虽然还小,但已多多少少明白了死亡的意义,看着躺在太平间冰冷床板上的父亲,看着和自己相似的轮廓和眉眼,他小小的心灵有点怅然若失,他那个时候他还不明了怅然若失的意思,只单纯地觉得心里堵得慌很不舒服.
陪同他们一起来的部队领导一直在旁边安慰他们,和他们讲述父亲是如何的英勇,如何为了救孩子和匪徒搏斗的,又是如何牺牲的,讲得感人肺腑,随行来的一行人都在低头抹眼泪,但母亲却没有哭,好像自五年前,父亲毅然决然地走后,母亲就把眼泪都流尽了,一生的.
当时,他们在父亲生前的部队里小住了两天,因为还有很多事物要处理.
晚上,路成宇睡不着,一个人跑到营房外面乱晃,正巧碰到巡营回来的队长,那是父亲一手带起来的兵,见到路成宇的那一刻眼圈就红了.
那天晚上,路成宇被这个人带着去了父亲生前经常去的地方,开车从军营出来,沿着笔直的公路一直开下去,公路的尽头是一片沙漠,他们爬上车顶,躺在上面,头顶是浩瀚无际的星空,那个大哥哥一样的人给他指哪是银河,哪是牛郎星,哪个是织女星,哪个是猎户座……
说着说着大哥哥就说起了自己的父亲,那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有关于父亲最多的讲述,比母亲这十年来告诉他加在一起还要多,不同于白天在医院里领导叔叔们声泪俱下的讲述,大哥哥讲得可有意思多了,他讲述父亲当初是如何调教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还笑说父亲是如何在全区比武大赛临近之际装病不去,还说父亲闲暇时会帮老乡家的牦牛接生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