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知青点院子里没有水井，只有一口大缸，平时几个男同志轮流挑水把缸装满，供大家吃饭洗漱用，至于衣服，一般都是拿到河边去洗。

宋佳瑜走出院门，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脚下生风。

“——宋佳瑜！”

果不其然是薛城。宋佳瑜停住脚步，放下手中的木桶，等他过来。

他走近，上下看一眼，挑眉问道：“去洗衣服？”也不待她回答，提起手中的东西，“书给你送来了，还有点月饼，我哥厂里发的。”

宋佳瑜目光转到他手中满满的布袋，心中不由诧异。这年头书籍特别是课本有多难搜集，她是有亲身体会的，没想到他有这么多存货，而他看着实在不像一个爱看书的人，反而是中学校园里抽烟打架、为所欲为的校霸比较符合他的形象。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宋佳瑜没跟他客气，道过谢，接过他手里的书本和月饼回屋放下。再出来时，她拿着一瓶水果罐头递给薛城，浅笑着说：“给，也没别的能谢你。”

薛城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伸出手。

宋佳瑜感觉他的手指若有若无碰到自己，带着一种温热而粗砺、令人陌生的触感。然而那感觉转瞬即逝，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接过罐头，面上毫无异样。

宋佳瑜打消怀疑，若无其事收回手。她提起脚边的木桶：“我去洗衣服。”

薛城默默抚摸水果罐头光滑的甁壁，听到她的声音，一句“我帮你洗”差点脱口而出。要真这样说，她肯定以为他耍流氓！薛城吞回话音，一时不舍得离开，于是亦步亦趋跟在宋佳瑜身后。

宋佳瑜几次停下回头望他，他也跟着停住脚步，还厚脸皮地朝她笑，宋佳瑜彻底没脾气。

跟就跟吧，反正也不妨碍什么事。细细想来，自从她来到这里，他是为数不多帮过她的村民，尤其是上回去县里，他几乎载着她跑了大半个县城。

不过薛城的长相气质实在不像好人，高高的眉骨，深邃的眼窝，凌厉的轮廓，一身结实紧致的腱子肉，看着像是惹上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的恶霸。

她一开始想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可能大家都这样想，再加上他之前不怎么上工，是社员们眼中的“异类”，所以他总是独来独往。也许他内心也渴望成为“合群”的人，这才会在她刚来这里的时候送葡萄给她，而她稍微对他和颜悦色一点，他就拿她当同伴。既然如此，跟他交个朋友也不是不行……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那儿。”薛城指着不远处的河流上游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宋佳瑜就想起偷摸打水漂被他看到的尴尬经历，重点是还没打起来！

薛城显然也想到这事，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笑出声：“你一个花也没打起来。”

宋佳瑜：“瞎说！明明打起了两个！”

他当然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但他就是想看她微红着脸羞恼反驳他的样子。

薛城作怀疑状：“是吗？我怎么记得没有。”

宋佳瑜抿着唇瞥他一眼，水盈盈的。

他看够了，才不徐不疾地微笑道：“哦，是我记错了！再说河里本来就不好打水漂，下回带你去塘边打！”

宋佳瑜轻哼一声：“你自己去玩吧！”

河的下游边上铺着不少平整宽大的石头，是社员们常来洗衣服的地方。宋佳瑜找到老位置放下木桶，拿出上衣在河面上抖开，一块小小的白色布料掉出来。

宋佳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去抓，可那块布料早随着河水跑了，根本够不到！

这可是她穿着最舒服的一件！本来一共也没几件！

她一着急想下水去捞，薛城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罕见地厉声道：“你干什么？”

“我的衣服！”

薛城看向那边。他刚刚还以为是垃圾或者别的什么，毕竟轻飘飘的那么小。

“站这别动！我去。”他把罐头塞进宋佳瑜手里，果断下河。水漫到大腿处，那块布还没漂远，他伸手捞起来。

上岸后，他才打量起手中的布料。柔软细腻，两边连着细窄的带子，白色的料子上印着斑斑的浅蓝色圆点。隐约意识到这是什么，他顿时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往上涌，耳朵蓦地红了，手也无意识摩挲掌中的衣物。

那块白白的、小小的布料在他宽大的手掌中，与他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佳瑜脸刷的爆红，一把夺过，塞进桶的最底下。

她看着地面，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你回去吧！”

半晌没听到他说话，宋佳瑜抬头，对上他幽深炽热的眼神。

她一滞。

低头看到他大腿以下全湿了，衣服湿答答地紧贴肌肉，鞋底沾的都是泥巴，宋佳瑜再次说：“还不回去，你衣服都湿了！”

薛城捏紧手指，粗声粗气道：“我走了……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