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薛城一路把大客车开到县里的运输站，车停住，他却坐在驾驶座上久久不动，好像全身都泄了力气。

眼前浮现一张清丽却面无表情的脸庞——明明人又娇又软，说的话怎么就那么刺人呢？

他又微微有些懊恼，不该转身就走的，这下她该不会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吧？薛城微阖着眼，脑海中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城哥？”

一道声音从窗户下边传来，他睁开眼，见袁立民站在车窗外诧异地看着他：“你今天这么早就跑完了？”平时不都天黑了才回来吗？

薛城不置可否。

袁立民和薛城共事有一个多月了，对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年轻人，一开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现在却十分佩服，真心实意叫他一声哥。他路子广，艺高人胆大，平时跑货看着就跟不要命似的，但偏偏一次纰漏也没出。

不仅如此，赚得还比他们多！

袁立民跟着他干了几次，尝到了甜头，就一门心思跟着他了。

不过他可没有他城哥那么拼命，他城哥是干大事的人，有时候一连几天都在路上跑，他嘛，干两天玩两天，陪陪老婆儿子，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

想到这儿他不得不说两句：“城哥，我也是跟你混熟了才说句真心话，咱们干的可是危险行当，照你这么跑下去可不行，连轴转，身体哪吃得消？咱赚的钱够咱活一辈子了，那也得有命花不是？”

说完了他抽出烟：“来一根？”

薛城摆摆手：“不用。”

袁立民顺势收回了烟，不一会就吞云吐雾起来。隔着白白的烟雾，他听见薛城说：“听说你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可不是吗！二十岁的时候家里给介绍的，一晃孩子都三岁了！”说到这个袁立民来劲了，得意地笑，“我媳妇长得可美了！对我也好，每回出门都巴巴叮嘱我，担心我干活累，天天想着法子给我补身体！”

“现在时间还早，去我那喝两口怎么样？顺便吃个晚饭，我跟你说，我媳妇手艺可好了，东子他们隔三差五就来蹭饭！”

“谢了！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事，改天请你们几个吃饭！”薛城笑着推辞了。

跟袁立民告别，他直接回了薛家，老两口都去上工了，屋里没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冷清得很。

他倒头就栽在床上，木床不堪重负，发出“吱”的一声。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干活干狠了身体有点吃不消，也许是因为刚和那女人吵架的缘故，他觉得脑袋有点沉重。

——那算吵架吗？他也不知道。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不高兴，他看那女人平静得很……

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稳绵长起来。

再次醒来时，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头倒是不痛了，身体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这对他来说实在不常见，他索性倒在床上不起来。

屋外边有人在说话，是他爸和他妈，薛城静静地听着。

老两口从村头聊到村尾，从王家聊到李家，最后又聊到他头上。

“也不知道老二跟小宋现在咋样了，问他也不说，只说让我们等着，我心里那个急啊。”这是他妈的声音。

“你急什么，急也帮不上忙。城里孩子跟村里能一样吗，人家眼光高，老二还有得磨呢！”他爸说。

“你说得也对，当初他大堂哥娶小夏，可不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吗！现在大柱都快上小学了！长得那么结实！”黄秀芬把择好的菜放在篮子里，“也不知道我们家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刚才在地里那钱二姐又来找我……”

“她找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还不是问老二的事，上回我就跟她说老二自己有打算，跟她侄女的事不成，她今天来问我老二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还非问是谁——”

“嘎吱”一声，二老身后的房门开了，黄秀芬和薛志远一个激灵，循声望去，只见家里那扇木门摇摇晃晃，他们家老二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在屋里啊！我还以为家里边进贼了！”黄秀芬纳闷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城没回答，只皱眉道：“那个什么钱二婶，还有她侄女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可别瞎答应什么。”

“你娘像是那样的人吗？明知道你对小宋有心，还去答应人家？她也就是问问你的情况，放心，小宋的事我什么也没说！”

“倒是你，跟小宋的事到底成不成？啥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薛城心里一堵。

他明明感觉到她的态度在慢慢软化，前脚还有说有笑，下一刻却说变脸就变脸，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是为他着想？可她那股莫名其妙的疏离傻子也能感觉到！

他非得晾上她一晾不可！哼！让她知道他薛城也不是什么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