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盛京在一夜之间入了冬。草木凋敝、庭院荒凉,每户人家都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寒风吹进来。街上人烟稀少,唯有几个摊贩在寒冬腊月依旧做着生意。
边关传来了捷报,这一战大获全胜,敌军被打得落荒而逃,传闻贺兰绛乘胜追击,亲手砍下了敌军将领的人头。贺兰绛“将星转世”的名声更为炽盛,永明帝龙心大悦,早早准备好了封赏,只等贺兰绛回京。
边疆。
营帐外黄沙漫天,空旷辽阔的夜空上悬着一轮明月。边关的月亮与京城的不一样,它像一柄圆钝的、还未磨锋利的剑,沉默地俯视着苍凉的大地。
月华寒凉,好似漠河的水。
营帐内燃着熊熊篝火,桌上摆满了一坛坛烈酒与烤好的牛羊肉,几个将士围坐着,正畅快地饮酒吃肉。
贺兰绛坐在首位,穿着有些破损的战甲,长发尽数束在发冠中,俊美的面容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他现在看起来不太像往日京城中的贵公子,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少将军,狼群中一头刚成长的、凶猛的幼狼。
“喝啊,世子爷,再干一杯!”
“这次能打赢,可多亏了世子,班裕那老匹夫,恶心了咱们这么久,可算是死了!”
“阿绛,怎么不说话?”
季运澄推了推他,拿起酒坛将他的杯中斟满。
贺兰绛有些心不在焉,这些日子,他往盛京写了好几封信,薛重蝶却一封也没回。他不过是在信中说了些在边疆的生活,然后问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他被季运澄推了一下,回过神来,将酒杯端起来喝尽。
“今日你怎么没叫上明华?”季运澄抓了块烤肉塞进嘴里,含混地问道。
“……我们一群男人喝酒,叫上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太合适。”贺兰绛把玩着空酒杯,迟疑了一瞬,答道。
“你今天想起来她是女子了?难道你往日都把她当男的看?”季运澄顿感啼笑皆非,以前他们也没少在一起喝酒啊。
贺兰绛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
他从前与明华相处,只是把她当作与季运澄一般的好友,只不过因为她是女子,才多了几分照顾。而他以为自己爱慕明华,也不过是少年心性蒙蔽自己带来的错觉,一时将欣赏与爱意混淆。
而那个他真正爱慕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他所有心神。他再心高气傲不肯承认,也抵挡不了她望来的一个眼神。
贺兰绛想,过去二年,他确实亏欠她良多,让她受了太多委屈。还好,他们的岁月还长,能让他好好弥补。
想到这,他不免有些归心似箭。贺兰绛有些焦灼地扯了扯战甲的领口,转头问季运澄:“明日我们何时能动身回京?”
“这么急?”季运澄有些诧异,揶揄道,“家有娇妻嘛,我懂我懂。”
“放心,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便能出发,不出两日就能到京城了。”
听闻贺兰绛即将归京,老夫人行事终于收敛了些,不再这么明目张胆地为难薛重蝶。老夫人觉得,等明华郡主进了门,贺兰绛定会厌弃薛重蝶,到时候再蹉磨她也不迟。
薛重蝶这几日在房中收拾行囊。她的衣裳不多,几箱子便装完了,剩下便是一些首饰与书画,其余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
还有她养在庭院中的药圃,她将能摘的药草都摘下晒干了,剩下的,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这样一个偏僻的院落,她走后,应该也没有人会来居住。
最后,薛重蝶从箱底翻出了那盏贺兰绛为她赢来的落银灯。过了这么久,它依旧漂亮生辉,永不停歇地转动着。
犹豫了许久,薛重蝶还是将这盏灯放回了箱子中,与要带走的衣裳堆在了一起。
*
“世子爷回府了!”
贺兰绛与季运澄等人进城的时候,便被街上的百姓看见,消息早早地传回了府中。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定国公府,进门却只见到了出来迎接的祖母与其余女眷,四处逡巡了一番也没看见薛重蝶。
“祖母,重蝶呢?”贺兰绛问道。
被问及薛重蝶,老夫人有些心虚,却还不忘给她上眼药:“这孩子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出来迎一下你,真不上心。”
贺兰绛皱了皱眉,正要去垂月居找薛重蝶,府外就来了宫中的人,说永明帝传他现在入宫,要为他封赏。
永明帝怎么如此着急?贺兰绛有些奇怪,却也不得不赶紧出府前往皇宫。他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衣裳都还是赶路时穿的那一件。
自然,老夫人也没来得及同他说与明华郡主定亲之事。
“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您不出去看看吗?”玄珠听闻贺兰绛回来的消息,可算是松了口气,见薛重蝶依旧坐在屋中,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上前询问道。
“这会老夫人定和世子在一起,我就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