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苏桓还穿着那一身血衣,胸口的青竹先是沾了酒,后来又沾了周嘉宁的血,怎么的都不太好看,阴森森的像只鬼魅。
周嘉宁睡着了他才过来,坐在她身侧,为她敛去面上汗湿的发。
他很是小心,或许是怕惊扰了周嘉宁,一错不错地望着她,若是周嘉宁动了一下,他立马屏息噤声跟块木头似的僵立原地,我觉着他这模样甚是好笑,跟个贼似的,便撑着脑袋问:“你这是作甚?恨她恨到连个安稳觉都不让她睡吗?”
苏桓低着头,沉默又带血的模样有些骇人,可我是谁啊,我可是个妖怪,还能怕了他不成?
“木香大夫,我说我早已爱上了她,你信吗?”
苏桓声音很低,像是从心窝子里血淋淋掏出的真心话,我把翘起的腿放下,好整以暇地说道:“哦?那你同我说说,你怎么爱上她的?”
苏桓却又沉默了,我也是奇了怪,说不爱的人是他,说爱的人也是他,我就问问而已,连说一说都不成吗?我也不介意,反正我要与周嘉宁呆上七天七夜呢,这才第一天,着什么急,我早晚会把这一切都了解的明明白白,便是他不说,我也晓得!
岂料他又开口了。
“我不知她为何会爱我,也不知她为何要嫁我。她自小就爱跟着我,做什么都要念着我,旁人觉得我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可我却只觉麻烦。后来……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每一日我都能见着她,我们在一起八年,我从来没想过会见不着她。”
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觉得麻烦还要娶了人家,娶了人家又不好好待人家,八年在我这妖怪看来不过一个哈欠的功夫,可周嘉宁是实实在在的人,八年近三千个日夜,要怎么熬?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听他在这里讲话!
我不耐烦听,甩甩手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算了,你回去吧,你看你在这里她连觉都睡不好,别来烦人了!”
做妖怪的向来肆意随性,他也不是我要找的痴情之人,我在乎他作甚?
他也不在意我的失礼,只是压低了声音,极小声道:“我再看她一眼便回去。”
苏桓细细凝望着周嘉宁,我便细细打量着他,不同于梦里的苏桓,现在的他已是入朝为官的大人,身上自带一股凛冽之气,怕是再大的胆子都不敢踹他一脚了吧。
诶,我好像还忘了一件事,苏桓如今已是这么大的官,小小一个江夏周家算得了什么,他会不会报复周家啊?
我要再问,苏桓却起身离开,我坐在原地看着他背影一点点消失,却听到周嘉宁喊我。
“木香师傅。”
我走上前去,周嘉宁眼睛睁得大大,眼神却又空空,她轻声问我:“他走了吗?”
我点头,道:“走了,你是有什么话要同他说吗,不然我将他再找了来?”
周嘉宁摇头轻笑:“不了,我与他无话可说。这些日子大半都在睡觉,现下反倒睡不着了。”
我便爬到了周嘉宁的床上,撑着胳膊哄小孩似的哄她:“那我同你讲讲故事,你要听吗?”
周嘉宁顺势靠了过来,贴着我的胳膊说:“嗯,我想听,我还从未听过妖怪的故事。”
我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逗起我来了!我要与你讲的,可是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鱼水村的村落,那里与世隔绝,村民们世世代代都以捕鱼为生,一日清晨,一个名叫欢娥的姑娘早起去收鱼,却在河边捡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那男人生得极好,欢娥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又见他受伤颇重,半个身子都浸了血,便偷偷把他带回了家。”
“欢娥父母早逝,家中只她一人,村里人自然不知道她在家中藏了个男人。她每日都会早起去拣些草药,回来又是蒸又是煮又是贴,许是那男子命不该绝,倒真被欢娥救活了!谁知那男子竟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人还有些笨,每日痴痴呆呆的就知道赖着欢娥。欢娥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又与男人朝夕相对,自然对他动了心,她也不嫌弃男人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哑巴,羞答答地要跟他做夫妻。可鱼水村从无人进,也无人出,与外人结亲无异于背叛村落的大罪,欢娥便想带着男人偷偷逃出去,逃跑过程中,男人摔破了脑袋。”
周嘉宁被我勾起了好奇心,她揪着我的袖子,仿佛见着了他们一般着急问道:“后来呢?男人可有受伤?他们逃出去了吗?”
我绕着她的头发,边玩边说:“摔破脑袋的男人很快就醒了过来,并且带着欢娥去到了一座漂亮房子,男人忽然会说话了,人也不笨了,欢娥这才知道,男人原来是皇子,因被人追杀掉下山崖,这才意外来到的鱼水村。那男子顾念欢娥的救命之恩,想送她些金银财宝,欢娥却只想同他成亲,可一个皇子又怎么可能娶一个无权无势的渔女呢,男子非但没娶她,反而将她许配给了旁人,欢娥不肯,要回鱼水村,可她怎么都找不到回鱼水村的路了,男子又将她带了回去,裹上了喜服送上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