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佛莲(九)
”
阿羽语气平静,风榴花的眼角却溢出泪。
“我想了许久方知,他吊着一口气活下去,是为了见你。”
“不是为任何人。”
“因为他一下雪山便马不停蹄地往春风谷而去,我想,他早就忘记了时日,只记得要见你。”
“他想陪你,不论何时。”
风榴花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撕心裂肺:“不——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她的唇色惨白,面容因为锥心的疼痛而扭曲,她抚着心口,竟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和当年梵一在菩提树下呕出的血一样,溅起了斑斑驳驳的痕迹。
“这些是他用自己的血抄出的经书,想来对你很是重要,我们便送过来了,也算是给当年的事一个了结。”
阿羽说完之后,心里轻松了许多,望着痛苦的风榴花,眼神复杂,她闭了闭眼,和几人一同离开了厢房,只留下风榴花一人。
辞竹道:“也不知能不能解开风榴花的心结。”
“人事已尽。”阿羽道。
一行人到了东风楼的走廊上,迎面吹来无刹海的海风,碧海万顷,明月将落,月色朦胧,该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宁长安往栏杆上一靠:“好风景!”
“是啊,若是无刹海的对岸,不是魔宫便更好了。”阿羽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
夜里有些凉,海风汹涌,吹得人发丝散乱飘扬。
李之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月白色的披风,递给阿羽,“这是我前段时日新买的披风,还不曾穿过。”他又问,“我听说楼姑娘是伶舟月的徒弟,可否问姑娘,伶舟月在姑娘心里,是何种存在?”
阿羽系披风带子的手指明显一顿,她对上李之宴幽黑的眼,定了会,又遥望天边,“我曾经喜欢过伶舟月。我不信他堕魔,跨过了无刹海去找他,可我亲眼所见,他对妖魔发号施令,剑气割在我身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恨他。”
李之宴的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人有千种情绪,其中爱与恨,最是极端,都能让人刻骨铭心。”
“姑娘这一生,忘不掉他了。”李之宴的视线与阿羽一样,落在了水天之间。
阿羽正要开口说话,宁长安激动道:“你们看,海上日出!”
天边的海水变得金灿灿的,好似天神撒了金粉,而后那粼粼的波光一路扩散开来,海面上映出逐渐拉长的太阳的金色的影子,一轮圆日从海上冉冉升起,金光笔直地射向世间每一个角落。
阿羽的瞳仁被照出了琥珀的色泽,脸上可见细小的绒毛。
她眯起了眼,又用手指遮挡视界。
就在她视角受限时,李之宴侧过头,半眯着眼看她,他的睫毛在眼睑盖下了一层阴影。
在太阳升至空中的功夫,身后的厢房传来响动。
几人警觉对视一眼,推开门,内里风榴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化为了青烟,升至空中后,又逐渐成为火红的榴花。
她靠坐在墙壁边,身边是杂乱铺开的经书,她眸色平静,同时也死寂。
风榴花成为了死物,便再也不会化成人了。
阿羽余光瞥见地上摊开的经书的一角。
“闻凡人之香火,凡人之经书,心至诚者,可上达于天,天神可闻。”
“而今耗费心血,燃尽香火,只求风榴花此后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
阿羽叹了口气,准备伸出手接住缓缓落下的风榴花,窗子却忽然被“砰”的一声破开,浓烈的黑雾如墨般登时在房中席卷开来。
阿羽心道不好,在如此紧要的关口,若是有人突袭该如何是好!
“快,快保护风榴花!”
“当心魔族!”
众人视界受限,呼吸亦不顺畅,纷纷点起照明术。
推搡之际,也不知谁撞到了谁,场面混乱,阿羽和李之宴长剑出鞘在空中一划,黑雾终于散去。
半空却没有风榴花的影子。
而辞竹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
沈景疏神色焦急:“辞竹呢?”
一行人立即冲到窗边,只见得到几棵葱茏的古树,风吹过,它们哗哗抖着叶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痕迹。
好一个魔族,来无影去无踪,竟然将风榴花和辞竹都夺走!
众人神情愤恨,只有李之宴的眸色渐渐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