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二)
,查查最近新来的阿晓,他真的有罪吗?罪行足够让他在魑魅大牢关两年吗?”
掌监依言做了,但这一查就涉及到江家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是楼徵让他如实招来,这才洗清了阿晓的冤屈,于是,阿晓不日便会被释放。
阿羽舒出一口气。
按照原有的轨迹,伶舟月或许会在这里遇到方惜正,而后成为方惜正的弟子,虽不知方惜正出于什么心态将他收为弟子,但四年之后,伶舟月便从一介死囚转变成了扶苏剑圣,这期间,阿羽不知道他会经历什么。
这是在梦境,一切的一切都做不得数的。
但哪怕只是梦境,阿羽也想为他减轻一点痛苦。
伶舟月再次被关起来,牢房的玄铁柱残破不堪,地上的血迹淌成一条蜿蜒的小河,霉臭腐烂的稻草、手臂粗细断成一截一截的铁链、不时飞过的虫豸都昭示着这里的森冷与血腥。
他回到这里时,无数罪恶的、狰狞的双眼盯过来,他们妄图逃离这里的希望被他的出现磨灭。
死囚们曾经在伶舟月身上倾注了许多妖力,将他变成一个杀戮的傀儡,都没能让他杀出去。
就在死囚们垂头丧气之时,他们看到了伶舟月身后的那个人。
一众恶徒当即攥住了玄铁柱,瞪圆了眼。
——掌监怎么会来?
两个狱卒轻手轻脚将伶舟月放好,掌监用金砂在地上画了几道符,立刻有结界春笋般生长而起,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那是世家大族和仙门独有的赦免金印,象征着此罪犯即将被赦免。
牢狱沸腾起来。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被赦免!”
“凭什么是他!我们为他灌妖力,他却要被赦免!”
“不、绝对不可能!早知如此,我们说什么也不要让他出去!”
掌监自顾自道:“这小子,也不知是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叫楼家小姐看上了。”
说罢嫌恶地走出了底层牢房。
掌监没有注意到,在听到“楼家小姐”几个字时,伶舟月长而细密的眼睫毛颤了颤。
-
翌日,朝阳初升。
“小姐,小姐……”葵儿哽咽,她怎么也想不到阿羽会为阿晓洗刷罪名,阿羽看着泫然泪下的葵儿,心里竟然有几分悲哀。
四年前她懵懂,看不懂阿晓的暴起和葵儿的隐忍,所以错过了昭示冤情的机会。而今的正义,却是要假借这神剑编织的梦境来伸张。
且梦境并不能改变境外的现实。
阿羽笑着安慰道:“别哭了,放心,有我在,江家日后再也不敢动阿晓的。”
葵儿感激点头。
楼家人来到魑魅大牢前,阿羽坐在高高的马车上,面前的卷帘被拉起。她早就褪去了男子的装扮,作少女打扮,冰肌玉肤若芙蓉出水,暖暖的阳光照在面上,本就小巧精致的面容像是粉雕玉琢而出。
“叮叮。”
锁链声响起,玄黑的院墙外出现掌监和狱卒的身影,两位狱卒手中押着伶舟月,他的头发凌乱的铺下来,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朱雀已经带来了赦免令。楼家夫妇初闻这个消息自是极其意外,但向来宠爱阿羽,又深知一手养到大的女儿的脾性,若是看到什么不公平的事,定是要出手的,且赦免令到今日已是无用之物,阿羽若是用着开心,便也由着她去了。
掌监双手捧过赦免令牌,对狱卒使了个眼色,两位狱卒便押着伶舟月往阿羽的方向去,最后在离她一丈处停下。
“楼小姐,这是您要赦免的罪犯。”
狱卒在伶舟月耳边命令:“抬起头来。”
伶舟月没动,狱卒一脚踢在他膝弯,那里还有尚未愈合的伤口,伶舟月猝不及防,跪在地上,被迫着仰起头。
此年,伶舟月年十七。
面上有昨夜的点点血污未清洗,显得肌肤病态的苍白,眉眼凌厉,少年已经摆脱了几分稚气,不难想象日后的俊美无铸。
只是眸色寒凉、戒备,似在猜疑,又带有几分邪气。
光是与他对视,便足以感受到森然的杀意,像是淬着毒的寒刀,悬在颈侧,叫人胆寒。
风吹过,马车上的琉璃风铃叮叮作响。
时间凝滞。
她坐在马车上,矜贵、静谧、姝丽,与那琉璃风铃一样,耀眼又纯净。
而他,跪坐在地,满身血污,满身伤口,衣衫褴褛,仿似地狱中的恶鬼。
只能仰头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