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
深夜十一点多,陈实加班结束,揉揉酸疼的颈肩,在办公区转了一圈,确保没有异况,熄灭灯走出公司,坐电梯直通负一层的地下车库。
“叮”一声响后,电梯门开了,他跨出电梯,准备走向停车方位时,敏捷的身姿忽然僵住,就在他对面不足三米的地方,焉莱抱膝坐在旁边的灭火器箱上,傻眉愣眼地靠着墙,抵挡着汹涌的困意,又有些冷,背包抱在怀里,不断地踢着脚,脚下的瓷砖上被踢出了几道清晰的印迹。
看到陈实,她跃身起立,以最快速度冲到了他面前,以至于茫无头绪,话都说不利索:“陈总……我们……你下班了哈……这么晚的……”
陈实意兴阑珊,大步朝前,但只走了两步便又停下了。
焉莱面带职业性的假笑,完全没有拽住他后腰衣角的歉疚。
她恳求:“聊聊吧。”
“松开。”
陈实铁青着脸,从她的魔爪中挣脱,但还没转身另只手又拽了上来。
明明在耍赖皮,可还委屈着一张脸:“我等了你两小时呢,聊十分钟的。”
“没什么好聊。”
她冻得口鼻发红,轻轻吸气:“两分钟。”
“你就准备一直这样吗?”
陈实来到车前,打开车门,望了眼仍死死抓着他不放手的人。
难怪都说艺术要求解放天性,她肯定没少解放,脸皮厚成墙了,还振振有词:“你得答应我,我松开了,你不跑。”
他要开车跑了,她骑马都追不上了。
陈实悻悻:“人人都像你吗?”
焉莱松开手,绕过去坐上副驾驶,陈实用声控打开了空调,一股股暖风吹来,车内空间又大,她来回伸了几次,麻痹的腿脚仿似才又活过来。
“虽然我知道现在做这些没多大意义,但我还是想道歉,因为年少无知,给你造成了困扰……”
呵,困扰……如果只是困扰,他何至于这些年都耿耿于怀?这歉还不如不道,不道歉他还能想象,她午夜梦回时可能有的负罪和苦衷,从而生出一丝微弱的期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她别有目的地说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像他是矫揉造作的神经病,他到底在固执地等什么呢?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可以走了。”
“陈总想我怎么证明,不会再违背承诺,不会失信于人,不会像以前……”
“没什么没去学校报道?”
“什么?”
“西安,大学!”
他知道那时她没能考上如意的重点大学,但分数也过了本科线,她接受了调剂,走了那所三本院校,也收到了通知书,前一天晚上还和他商量去学校报道的事,但他还是在约定的日期去了火车站接她,她却人间蒸发,消失不见,再没有只言片语的信息给过他。
焉莱低着头,像是想了很久:“因为……钱!”
她考前确实悲观地表示过,考不了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还不如尽早打工,但陈实却说她目光短浅,大学肯定要上的,上了大学还可以考研,读博……总能离她梦想的学府近些,但如果不读,就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是因为钱?”
“只是因为钱。”
“四年学费,可以拿奖学金,走绿色通道,可以勤工俭学,就为了那点钱?”
这大概就是她和陈实之间无法调和的鸿沟,她永远都在为钱犯愁,上学那会儿,她下着大雨为了几块钱的小三轮,淋着雨跟别人讨价还价,他却轻易就能拥有,因为他家早就有了价值不菲的私家车。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陈实不信,她分明那么努力过,又怎么会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轻易放弃?
“你喜欢读书的,不是吗?”
焉莱勉强地笑笑:“再喜欢也要生活啊。”
“就算是钱,用得着不联系?”
焉莱手指卷起手机链上的毛绒玩具,又轻轻放开:“对于无论如何都越不过的大山,看多了总会气馁的,你们又都在山上,联系……没有意义的吧。”
“到底是没有意义,还是因为……那个人?”
陈实连这些都知道吗?那他一定听了很多关于她的传闻,也听过“傍大款”、“为了钱和男人跑了”、“她把自己卖了”等类似的话吧。
焉莱心口像是被钉进去一颗锋利的钉子,钻心地疼:“你是说老戴,我和老戴,我们已经……”
陈实紧紧扣着方向盘,指甲几乎扣进了肉里:“我累了,不想听故事了。”
“不耽误你了,早点回去休息。”
她背好包,去推车门,却发现门被从内锁上了,请求的话还没出口,陈实已经发动车子,驶离了车库,并在园区门口转向的时候,问了她家庭住址,意识到陈实要送她回家,她忙婉拒,她住在大西北,和这里几乎隔着整座城市,太折腾了,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