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好一晌午睡,差点误了晚膳,还是姐姐叫我起来的。说是二公子嘱咐了,我舟车劳顿,让多歇歇,她都是用完了才来找我,哪知道我还没起身。我还有些渴睡,脑子里乱糟糟的。推说不想用。姐姐细瞧了瞧我的神色,道那就先放放,又问我还要不要学研墨。我瞬间精神了,肯定地告诉她“我要”。
我与姐姐同坐在案边,听她一一告诉我那些文房用具的名字,看她轻沾水珠,执磨慢研。一两的墨数多少圈,二两的墨数多少圈。又说水要少添,墨要平研。我悄悄红了眼,姐姐,是真的喜欢写字,所以她用写字来逃避惨烈的现实,获得片时的欢愉平静。
姐姐看我数度偷偷揉眼,问我是不是还困。我笑笑,想和她说说别的:“姐姐爱写什么字?”不想她也不答我,笑了笑道:“我教你写我们的名字吧。”以我对姐姐的了解,她既不明言,则必有隐瞒。这倒是奇了。我笑意渐深,来了精神!
用过晚膳,我推说天色已晚,不如送她回去顺道走走化食,便和她一道望栖竹苑来。进了她的闺房,我东看看西看看,似是好奇不尽,而且,专往书案边晃。姐姐看了掩嘴偷笑。我叹气:“晚上许是吃多了,现在好想从前喝的山楂水啊......”
“这有何难?”说着姐姐就走去吩咐灶下的人整治了。
我心道,当然不难!眼疾手快抽出一本杂记翻看了起来。早就瞥见它了,姐姐必然常常记些什么,要不然怎能都编到十四了呢!看了几页才发现,与其说这是杂记,不如说是闺中密事。记得全是姐姐每天想到的奇思妙想。什么秋叶为什么会变红色呢,可不可以碾胭脂啦;冬雪可烹茶,那直接吃会不会腹泻啦;今天爹爹怒冲冲的回来啦,是不是老对头御史刘大夫又和他对着干啦;什么年关将至,大哥哥不知道会不会也带回个嫂子,也偷偷给她抓鱼吃之类的。原来,这就是姐姐的秘密。她藏得真好,我们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姐姐过身后,那时已登基的太子着我顶替了她。是的,顶替。皇帝只死了个低位妃嫔,自然是草草发丧,皇后变成了我,但是皇后的东西变成了一把火......
我盯着那本杂记十四,像是看到了一把火,却突然被熄灭了,书也被藏到了姐姐背后。我懵然抬头,看清了姐姐涨红的脸,反应过来道:“姐姐的字,真好看......”涩涩的声音,让姐姐误会了什么:“不......不是不给你看,是......唉,这是我瞎写的。”她赶忙把杂记和一些手稿胡乱往书箱里一塞,然后从画筒里抽出一张画,哄我道:“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我实则对书画不是很感兴趣,只笑道:“是什么画?”展开来却吃了一惊!这画中的仙子怎么看起来,像是穿着我进府那天穿的衣服!!“这......是哪位仙子?”姐姐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你啦!”我疑惑的歪歪头:“我长这样?”姐姐憋笑道:“是我笔拙,画不出你的可爱啦!”
我心道:哪有你可爱!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样子?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多谢姐姐,我很喜欢,会挂在屋里,日、日、赏、玩!”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天,也晚了。我辞了姐姐,一个人拿着画往回溜达。过了游廊,在园外遇到了二公子。二公子也是慢慢悠悠地闲步,倒合着我的步伐,一起踱进了蔓院。
我们仿佛有了某种默契,我不做声,他便也不说话。直到门前,他才道:“宫里果然传了懿旨。”我定住了脚步。他又道:“定了初十,办你和之恩的及笄宴。明天就有嬷嬷来指点你们及笄宴的流程,和一些觐上的礼仪。”
“嗯。”我应承了,想了想又道:“二公子也早些安置吧。”二公子道:“好,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给父亲母亲请安。”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似是有些担忧。我只笑笑道:“好。”
见太保夫妇的那天是个好天,我礼度娴熟颇让众人诧异。毕竟前世东宫里,被太子指派的嬷嬷着实“教习”了好一阵规矩,现今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太保神色似是半信半疑,太保夫人大约是信了十足,可能有二公子替我卖惨的嫌疑。与初见的一品诰命气势不同,我甚至怀疑吭叽湿了好几块手帕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夫人。还有三公子,我的小三公子啊!如今虽然也是怯生生的坐在那里偷眼看我,却是好端端的。我不由得给了他一个真心实意的,大大地笑脸。唬得三公子闹了个大红脸。
及笄那天我与姐姐并立堂前,一枝双葩,各展欢颜。所有衣饰,一式两份,别无二致。至此,错抱千金一事在明面上算是尘埃落定了。往事已逝不可追寻,这两个女孩,一个承太保府教养,一个身上流着太保府的血,太保府都认下了。从今往后,太保府就是两个千金了。
倏忽便到了十五,我与姐姐同车,往赴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说是赏桃花,京中谁人不知,这是太保府的真假千金头一次露面,要赏玩的其实是我这只狗尾巴花。我百无聊赖托着腮偷眼看向窗外。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