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
穆晓槐缓了好半晌,才从那巴掌的冲击力里走出来。脑袋晕乎乎的。
她伸手撑住地面,勉强自己爬了起来,将凌乱的头发和礼服整理好。
路人窃窃私语,穆晓槐都尽量不去理会,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应该是肿了。
她嘟囔了句“倒霉”,便叫车回家。
期间,贺良和张一格都有打电话来问怎么样了?
穆晓槐在宴会门口被打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景州的上层圈子不大,估计明早,她这副“可悲”的形象就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酒店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穆晓槐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只好起身,叫了辆出租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美女,你好歹说个目的地,这样逛下去不是办法。”司机频繁地催问。
“那就......滨州,去滨州大学吧。”穆晓槐随口报了个地址,只想让司机安静一会,让她好好欣赏这流动的夜色。
她的灵魂彷佛离开了□□,凌空飘荡在这城市的上空。像风筝一样,有片刻的自由,和永久的束缚。
“美女,到了。”
“这么快?”穆晓槐的声音低沉绵软,像是没睡醒,“师傅,能不能麻烦你,再随便开开。车费打表就行。”
“美女,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我也要下班的啊。”
“......抱歉。”穆晓槐将车钱结清。下了车后,想着都到这了,进去看看贺惜也好。
可惜保安不让进。大学城要刷学生卡才能进,访客登记的时间也过了。
穆晓槐叹了口气,就近找了张长椅坐下。
她将脑袋挂在长椅背上,望着头顶那片墨蓝的天空。月光就这么静静地晒下来,将万物覆盖。时而有清凉的夜风吹过,鼻尖处就传来淡淡的青草味。
穆晓槐心想,大学城这片的绿化做的不错啊。
想着想着,她的气息慢慢变轻,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是自己悠远的过去。
那时候冼雯丽还活着。她总是穿一件被水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织围巾。
她曾是纺织厂最优秀的女工,也是出了名的巧手。
夕阳将她的背影拉长,五岁的穆晓槐就坐在她的背影下,看着她纤长的手指牵动着针线上下翻飞。看着那件即将属于自己的围巾,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天色也逐渐变暗。藤椅上的女人似乎才意识到不对。嘴里喃喃着:“错了啊,给小女孩织围巾应该买粉红色的线啊,我怎么买成蓝色了?”
“算了,织好送去给晓柔......”
“啊.......”女人突然泄气一般:“晓柔也是女孩啊。”
方才细长的背影突然开始晃动,变得狰狞。
穆晓槐被笼罩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她试着叫了声:“妈妈......”
闻言,藤椅上的女人慢慢将头转了过来。跟穆晓槐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她面目狰狞,双眼通红,裂到耳根的嘴角不停地咒骂,抱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是男孩?”
*
“都这么晚了?”沈路将吉他往上提了提,举起手腕看表,“妈的!凌晨两点,还好明天周日没课。”
“下次这种奇葩的商演就不要接了,老板就一抠逼,缠了我半小时,愣是扣了两百块演出费,欺负我们大学生好说话。”李斌山一边说,一边戳手机,“钱发群里,一人一个,别多点啊。”
束星阑掏出手机,乖乖将钱收下:“现在私活难接。能结就不错了。”
“哎!生活不易啊。”沈路也收了钱,“要不还是找个酒吧长驻吧?那还稳定点。”
说着,跑到束星阑身边,抬了抬他的下巴:“就凭这张脸,哪个老板不抢破头啊?”
束星阑笑着推开他的手:“别闹。”
李斌山也笑:“酒吧的话,占用时间太长,等你期末挂了科,别找我哭。”将沈路的想法给否了。
“那倒是,万一耽误了......”说话间,沈路余光一瞥,“.......唉,这谁啊?大晚上,睡长椅上?”
他眼睛好,老远就看见一道身影。而且那身影的曲线曼妙,怎么看,都是女的。
“是不是喝醉了?”李斌山跟着沈路走了过去,“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啊?”
此刻,穆晓槐的背脊笔直,脑袋就挂在长椅的靠背上,长发如墨般倾泻,与夜色融为一体。出门前,她已经将礼服换下,现在身着一件宝蓝色的紧身T袖,搭牛仔裤。
“是她。”沈路轻轻惊呼了声,“星阑,你快看,是她唉。”
闻言,落在后面的束星阑才快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