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上(2)
两位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口角,甚至动了手,此番场景被外人看到难免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事因在我,我得劝阻长宁才行,刚要开口——
“你们这是在做甚!”
阴冷的声音传来,我们转头望去,只见拓跋绍从众人之间阔步走来。
他身穿一袭绣着金鳞双蛟的玄青衣袍,头戴华贵玉冠,一双眼睛散发着冷光,如冬水浮冰,寒凉刺骨。通明的烛光映照下,他那张英俊的脸光影交错,显得有些阴佞:“看看你们如此成什么体统,长宁还不把手放下!”
他虽在说长宁和濩泽,锐利阴鸷的目光却是笔直地落在我身上,令人心底生寒。我倒是不畏惧,沉默地垂眸,不发一言。
长宁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濩泽的手,嘴上说道:“是,二皇兄。”
濩泽也是不甘心的样子:“二皇兄好。”
两个人面上算是过了,不过眼睛互瞪着对方,暗地里较劲。
拓跋绍却不管她们两个,直勾勾地望向我,笑容有些阴冷:“夜姑娘真是好能耐,能把本王的两位皇妹挑拨的,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了。”
听出了他语带嘲讽之意,我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施施行了一礼:“清河王殿下晚安。”
我抬眼细细看了看濩泽头上的玉簪,果然是与我一样的芙蓉簪子。
我笑了笑,拍了拍长宁的肩膀,道:“公主何必大动肝火。”说着,我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拔下了头上的芙蓉玉簪,对濩泽道,“公主说的是,那凉情就将簪子转赠公主殿下吧。”
她伸手夺了过去,轻蔑地瞧了我一眼,猛地摔在地上,玉簪应声而碎,四分五裂。她得意地笑了笑,道:“我们走。”转身领着青月走了。
长宁有些恨铁不成钢,扯着我的胳膊道:“凉情你为什么要给她,那是父皇赏赐给你的!”
身旁的粉绘将玉簪碎片捡了起来。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公主息怒,一支簪子罢了,不值当。”
“夜姑娘倒是好性情,本王真是小看了你。”拓跋绍睨着我,眼中带着些许蔑视的意味,又仿佛对我的退让感到失望。
“二皇兄,你为何出口伤人?”长宁蹙眉看着拓跋绍,语气不悦,却又不敢发作。
“长宁,你这是何意,夜姑娘如此温柔明理,本王欣赏还来不及呢。”拓跋绍对我一笑,“你说呢,夜姑娘?”
我佯装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笑着道:“凉情谢殿下谬赞,宴会快开始了,殿下还是快些入席吧。”
拓跋绍阴冷地瞧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我望着拓跋绍离去的背影,敛下笑来。我也知道进了魏宫后身边尽是豺狼虎豹,从前那些说书段子素来是我打发闲暇的好物,我不敢说对后宫之术十分精通,却也了然于心。不过,像拓跋绍这般的路数,我还真的摸不清楚。
按理说,我不是权臣闺秀,也不是贵族之女,我的身份在许多人眼中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只因我有龙氏做依靠,所以才会成为诸位皇子追逐的对象。
我初入宫门,皇子们还没有明面上跟我扯上关系,主要便是为了避嫌,但也不至于像拓跋绍这番冷嘲暗讽,好似很看不上我。可是依照我对拓跋绍这人的猜测,他分明是很有野心的,而我就是他帝王之路上最好的垫脚石,他方才却是抓住机会故意踩我,这又是意欲何为呢?
“气死我了!”长宁坐在软垫上,怒瞪着眼前桌案上的的糕点,眼中尽是不甘。
我转头看着她愤恨的小脸,笑着出口夸赞:“公主今日如此识大体,濩泽公主与你身份相当,你竟能口舌上让她,真让人佩服!”
长宁咬了咬牙:“濩泽真讨厌,每次吵不过我,便要去皇祖母那里告状,皇祖母偏心于她,自然要训我一顿,训我不打紧,还总是训斥母妃,母妃这几日病了,怎能让她为我操心呢?”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公主如此懂事,夫人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她朝我笑了笑,神情松缓些许,又问道:“我见二皇兄言语之中似乎对你有些敌意,你哪里惹到他了吗?”
“公主放心,我没有惹到二皇子殿下,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惹他。”
我盯着桌案上的晶露玉杯,看着无风自起涟漪的清酒,心中也有疑惑。长宁的不解之处亦令我想不通。
不过,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是有人三番五次来招惹我,那就不似今日这般三言两语便能相安无事的了。
“那便好。”长宁松了一口气,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即便我帮不了你,也一定会帮你出出主意。”她双眸放着光彩,流露着真情实意。
“那凉情就先在此谢过公主了。”我心中不免一暖,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
“你我之间无须客气!”她也笑了笑,又与我聊起了宫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