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以为这生理期结束，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好给钟惠时间猥琐发育。结果钟夫人才归家，隔天就派人去请了相熟的大夫过府，又把钟惠单独叫到了正院。

一通望闻问切，又开了方子，看几人神情还算放松，想来是问题不大。只是以后这黑漆漆臭烘烘的中药是逃脱不了的，又没有布洛芬可以救命，只能盼着那药起效用，也好早日脱离苦海。

“我的儿，往后叫徐嬷嬷盯着你。这身子调理好了，你嫁人母亲才不会忧心。”

送走了大夫，两个人坐在一处说话，钟夫人翻着这几日的账簿，熟练的扫过每一行支出。

钟惠低头看了看这具稚气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顶多十二三岁的年纪，放在现在那就是受保护的幼女，谁敢说什么嫁不嫁人，是生怕没个判头。

“我还小呢，多孝顺您两年不好么。”

提着茶壶给续上半盏热茶，努力装出一副害羞样子，实际上却想着将话题带过去。

钟夫人却没那么好敷衍，搁下手里的账本，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姐姐那时候才十二岁就开始看起了人家，挑挑拣拣三年多，又是去赴宴又是结诗社，打出了贤良和才气的名头，这才有机会高嫁。不然，以你父亲扬州同知的身份，哪里攀的上江宁织造这样的人家。”

织造的品阶虽然不算特别高，可这历来都是肥差，非帝王心腹不任。现任江宁织造王家，又出了一位礼部右侍郎和一位温妃娘娘，一句显贵都不足以形容。钟夫人说的，倒也在理。

这府里大小姐钟贤是十六岁出的门子，王家送了远超时下的彩礼，又特地捉了活大雁，成婚那一日城中还专门请了人散糖，哪怕是成色最普通的黄糖也足够人津津乐道。

新婚两个月，喜上加喜有了身孕，一鼓作气生下了王家这辈第一个孙子，两家的姻亲关系越发的紧密，钟家剩下三个姑娘，沾光不少，挑选夫婿也多了很多空间。

钟夫人看着小女儿虽然明白却脑子仍旧转不过弯来的摸样，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大女儿虽然嫁得好，可到底远在南京，离着扬州百十里路，即便走官道，马车也要赶上一天功夫。

“算了算了，早知道你这孩子不省心，反正往后也是嫁去何家亲上加亲，你表哥姨母自然是只有疼你的份。”

这话宛如平地一声雷，炸的钟惠坐立不安。原身才几岁，居然都挑好了人家，而且还是近亲。

“我不嫁。”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答不答应。”

钟夫人皱起眉头斥责，话语很是严厉。这派摸样镇的钟惠忍不住瑟缩，眼巴巴的望过去。

到底是亲女儿，还能怎么训斥。做母亲的只能是再拆开了揉碎了，把苦心讲明。

“你外祖父陆家也算得上名门，否则我一介庶女，如何嫁的了你父亲当正妻。这几年多亏有你舅舅他们压着，你父亲也算敬重嫡妻。而你姐姐这桩婚事更是锦上添花，谁都要掂量掂量王家的分量。”

嫁人头几年连生了两个女儿，个中苦楚只有钟夫人自己知道，后院连续出了两个庶子，这敬重嫡妻的说话也掺杂了太多水分。大概是看的清楚，所以她不忍心让小女儿再受什么委屈。

“你姨夫如今任了苏州知府，这已经是眼下能挑的最好的人家，又是亲上加亲，成亲之后也只会对你诸多包容。傻孩子，嫁人如投胎，不能意气用事。”

虽说嫡庶有别，钟夫人生母原是陆家太太的家生丫鬟，后来在陆太太怀孕的时候开了脸给陆老爷做了姨娘，陆太太前脚诞下个女儿，后脚也生了个庶女。只可惜那时候年纪小，福气薄，生产的时候难产，孩子才落地，隔天就咽了气。

后来陆太太将庶女放在自己膝下教养，虽说仍旧嫡庶有别，可这两个女儿，远比其他几个庶女有感情多了。钟夫人嫁人的压箱金，嫡母也破例多给了八百两。

要不是因为这些缘故，钟夫人也不敢想着何家这门亲事。这几年两家往来，三节两礼都不少，这婚事也早几年就通过气。还是那个道理，在钟贤成亲前，何夫人还不肯有个实话，钟贤同王家大少爷的婚事过了三书六聘，这信里话语就热络了许多。

钟惠想辩驳什么近亲结婚不好，可时下都是这个风气，原身又是一个娇养在家里的闺秀，只怕钟惠敢说，后脚那大夫就要来给她看看癔症。

“你何家表哥同你姨母很是相似，容貌上肯定是不差的，又是考中了生员，在哪里都是炙手可热的夫婿对象。兴许你见了，就愿意了呢。”

钟夫人好说歹说，耐心十足，又给小女儿留下了考虑的余地，为人父母者多为子女计，不外如是。叫陪着吃了午饭，盯着钟惠把第一贴中药喝了，才许人回房。

盛夏将至，碧叶繁茂，只可惜啊，那新生的蝉，不懂屋子里女儿家的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