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我(二)
太疼得眼珠子一般。十年前孝名便在大邺传开,户部侍郎夫人听说后只见了榕许一面,说了几句话,便立刻替儿子求了婚事。
榕许在家中身为长姐更是以身作则,帮助父母管教约束弟妹,考问功课,极温和有耐心,从不拿长姐派头作势压人,众弟妹无不敬服。彼时阿凝还小,周巧湖又是个不漏声的锯嘴葫芦,镝春周岁时,那些仆妇因见主君尔尔,便也跟着势力起来。还是榕许发现阿凝行问作答有异,细细询问后,亲自敲打震慑恶奴,又见周巧湖分身乏术,肚中无二两墨,便把阿凝带在身边管教,亲昵用心比嫡亲妹妹桢许更甚。后来跟着张氏学习管家,青出于蓝而更胜,以是榕许在家时,西厢院从不敢出一点幺蛾子。
至于后来婚配,那侍郎三公子虽年轻时不甚懂事,美婢华服、烈酒骏马,狐朋狗友一堆,但婚后因上有母亲约束,旁有娇妻规劝,竟也浪子回头收了心,老老实实过起日子来。幸而脑子灵光,虽荒废许多时间,勤学几年倒也念出些名堂,得了进士及第。外祖家给他在京中寻了个差事,其上峰正是长嫂堂兄,加之他自幼耳濡目染,练了一张好嘴,在其位混得如鱼得水,旁人也不再拿他当是纨绔小看。
白庭钧本心不坏,不是得志便猖狂之徒。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多亏自家娘子日日温言提点,夜夜红袖添香,因而对曾榕许更加珍重。三年前桢许生下一子宝哥儿,身上一直不大爽利。白庭钧也从无他想,除了读书便是照顾弱妻幼子。白庭钧母亲更怕好不容易上了正轨的儿子因为些妖妖乔乔跟媳妇离心,趁着阿桢养病无暇顾及其他,把他们院里整肃几番,未见有异便背地里天天敲打小儿子,弄得白庭钧灰头土脸,每每抱着儿子跟自家娘子抱怨母亲太小看自己,逗得榕许忍俊不禁。
张氏知道阿凝自幼跟在榕许身边,情谊比其他姐妹不同,笑着点头道:“正是。也不知……”
“大姐姐要回来了?”张氏还没说完,便被刚进门的阿桢打断。阿桢快步上来,坐在母亲旁边乐道:“宝哥儿也来吗?”
榕许知道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儿闷在家里无聊,每每回家必要带许多外头的稀奇玩意儿给姐妹们,正合阿桢脾气,故时常翘首以盼姐姐归宁。
“那怎能不来?”宝哥儿长相可爱,又不认生,跟谁抱都是乖巧一团缩在怀里不哭不闹,只是眼睛不时地找找娘亲,无人不爱,张氏提起外甥更是心肝宝贝一般,笑道:“你姐姐三步不敢离开,还舍得留他一人在屋里?”
榕许宝贝儿子大家都是知道的,皆是一笑。
宴请名单自来都是定的,只需略作添减。交好人家自不必提,另有些新贵,曾震也吩咐递帖。阿凝见有蔺国公府字样,心里暗松一口气。母女三人核对好名单,又敲定了西厢修缮事宜及婚仪流程等事,一下午匆匆忙忙便过去了。阿凝赶在晚饭前把最终名单交给老太太过目,又在老太太那里用了饭,饭毕陪老太太说笑消食,这一天的事才算是了了。
阿凝回房,在水里泡了许久,水汽弥漫、热意蒸腾,一身的疲乏也去了许多。
知道大姐姐要来的消息,阿凝高兴,心中却也有些纠结。
榕许待嫁时,曾府式微,曾震芝麻小官,全家不过靠着老太太才在京中上流勉强立足。但上门说亲的却都是些一般人家。老太太、老爷、太太都看不上,便推说不舍女儿,要多留几年。直到白家主母亲自上门相看,替儿子订了婚事才罢。白家世代簪缨,姻亲世交遍野,便是曾老太爷还在也算高嫁。
众人皆知白家求娶榕许是白夫人认定榕许这个人,与曾府无关,全家上下无不慨叹大姑娘争气。无人时榕许也曾教导阿凝,在外不出恶言,不行歹事,无论高低笑靥见人,时刻自珍自重、谨言慎行,如是才能嫁得高门,为自己搏个好前程。
阿凝深以为是。听进心里,付诸行动,把自己活成精雕菩萨,不成想却成了今日模样。思索至此,愧意并难过涌上心头。
那事早该传得人尽皆知,已过数月却未见长姐书信一封。
想必是一直以来悉心教导自己的长姐,对自己失望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