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土坡上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明仪也看见了好几家相识的人家，有隔壁罗家那一大家子，还有姐姐元仪的外家李家人。

在场诸人，无一不是一脸菜色，垂头丧气的模样。

几方人等相互瞧见了对方，也就是点点头示意一下，再无闲谈的心思。

一片汪洋水泽中，仍旧嚣张地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贺家一家子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其他人等大概也是眼泪都哭尽了，俱是沉默不语，只有少数一些人呜呜咽咽，实在接受不了。

明仪听到有人开口：“说是大河水库决了堤，这才淹到了我们这里。”

有人附和道：“希望能够有些赔偿给我们吧，不然这一镇的百姓，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有那激进的，嗤笑一声，“怎么可能，那些人只顾着把钱揣自己兜里，又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人，就算有点赔偿，怕也到不了我们的手里。要不然大河水库才修了几年，怎就轻易决堤了。”

这话再说，便无人再敢搭腔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却无人敢抗议。

贺家人也都竖起耳朵在听，明柏问道：“爹娘，我们这街上镇上倒塌了的房屋铺面，能得到补偿吗？”

贺文涛面色愁苦，“难呐，这般大的水灾，受灾的就不止是我们一镇的老百姓了，要抚民安民，哪里来的那么大一笔钱？我们家的宅子和铺面，怕是全被这水付之一炬了。”

欧阳氏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情绪，被贺文涛这话一激，又如打开的水龙头般，抑制不住了，她朝着三个孩子歉然开口：“元仪，明柏，明仪。爹娘没多大的本事，以前靠着你们爹授课的微薄薪水，尚且维持不了一家人的开支，

每月还要靠着你们爷爷给的那五间铺面租金来补贴家用。今时今日，家中再难为你们姐弟三人做依靠了。”

欧阳氏掩了帕子拭泪，元仪小芽也跟着悲伤哭泣，明柏沉默不语，明仪长出了一口气，出声劝道：“爹娘，我们一家人只要都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钱没了我们再挣，房子没了我们再建。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了。”

欧阳氏连连颔首，贺文涛脸色依旧颓然，眼神中却又多了一丝坚定神色，明柏元仪异口同声道：“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安，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

整整三日，许是老天都不忍这群百姓落入绝境，在贺家最后一点粮食都吃干净的时候，洪水终于慢慢地退了。

昔日繁华热闹的上宝街，由上街至下街成了一片残垣废墟。

未倒塌的房屋十不存一，一家人回了贺家旧址，试图从倒塌的墙面梁柱和黄泥瓦烁之中，抢救出一些能用的东西出来。

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下街的洪水也已经退了，于是许许多多失了家园的人家，举家迁出了上宝街，或是去亲戚家借住，或是去别的地方讨生活，或是卖儿卖女只求活命。

贺家人也面临着如此选择。

贺文涛与欧阳氏想待在上宝街，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的家，可明柏明仪包括贺大伯与马氏都希望他们能去省城生活。

贺大伯是觉得，贺家原本就是外来人家，也谈不上对这里故土难离。去了省城至少有他来照看着二弟一家。

况且元仪已经说亲，婆家也是在省城，明柏明仪兄妹俩又在省城读书，以后如果毕了业，工作婚姻也可以在省城解决了。

二弟夫妻俩人，到了省城找个糊口的工作，二弟要是愿意继续教书也可，以他的经验，要应聘省城的私立学校也是可以的。

明柏坚定开口道：“爹娘无需忧心到了省城不能维生，儿子已经决定了，此次回去我就不打算读书了，去外面随便找个工作也是可以挣钱的。”

“这怎么可以，你读了多年的书，眼看还有几年就要毕业，现在放弃太过可惜。”

贺文涛立马出声打断明柏，在他心中一直以儿子能考上省立湘南大学为骄傲，包括小女儿要立志当医生，一开始他是不太看好的，却也没有很拦着。

可从去年冬日收到儿子的来信，说是就连那留洋回来的西洋医生，都很看好明仪，还收了明仪当学生。他才真正的开始坚定，自己的小女儿，是真的有成为医生的潜力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读书是一定要去的，爹娘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为了家中银钱辍学的。”

欧阳氏开口，又拉过元仪，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二姆妈一定会在你出嫁前，为你置办一副像样的嫁妆的。”

等到河道中已经正常通了船，已是几日过去。

贺大伯的生意也不能长期不管，兄弟姊妹们的假，也已经超了好几日，一家人商量过后，便决定由贺大伯夫妻，带着他们兄弟姊妹先回省城。

贺文涛与欧阳氏留在这里，等着看政府会有什么安排，会不会发布安民举措。

***

半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