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十
城隍庙会,连逢三日,是杭州城最热闹的节日之一。暮尘每年都喜欢过这样的时节,今年阿姊又在杭州,如今她也不再是闺阁小姐,府里也没有了那么多规矩,便直撺掇了她去。苏暮然本等着元帧的消息,听庆格说他有事出了城,要中午才能赶回城中,到时在望江楼中相会,也只先随了暮尘出行。程宝云常年呆在府中,难免有些闲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便要随他们姐弟同去,江清让看到他们一行三人,自己独在府中无趣,也跟了去。
一行四人,离了江府,直来到庙会市集。暮然和宝云都是打小生活在闺阁中的世家小姐,偶尔出门,也是顶着轿子,一众下人相随,哪里见过这样车水马龙,人声喧闹的场景,只见那庙前集市一道街,各地的商贩云集,百货陈列,琳琅满目,二人兴奋不已,只管挨摊拿着新奇玩意挑选。
各班子的社戏杂耍一早都搭好了台子,此刻唱念做打,百妙横生,他们四人挨着观看,暮尘更是忍不住随时叫好。一时随着人流来到望江楼一处楼台,台面下围着许多人,楼台上摆着许多字画对联,迎风一面展旗,上面写着“以文会友”几个字。暮尘向人打听得知,原是这几年,庙里香火旺盛,庙边地头上的几位乡绅,便合着捐添的这些香火钱,办了一个极风雅的诗话会,请着大家吟诗作对子,若是对的好,还有银子当奖赏。杭州城,一向是文人墨客汇聚之地,又有着许多平日赋闲,附庸风雅之人,聚在这里,甚是热闹。
台上一位乡绅说道:“纪某不才,在这里写了几幅上联,请各位对出下联,依着往年的规矩,对仗最多最工整者胜出,得银二十两。”
“好!”底下一片欢呼之声。
书童上前打开一幅上联,写得是:花发锦城春
五字之联,起得寻常,很易对仗,一时间众人说出各种下联,难分上下。他们四人原也都是喜欢诗文之人,看得十分有趣。暮尘和清让更是组队参与其中,一连说出好几副下联。
纪乡绅又把备好的上联一一展了出来,其中亦有几个难合的对子,几幅下来,能接者已是寥寥几人,只剩暮尘清让和另外的一组。
最后一副对子呈上来,倒是十分应景。
这幅上联平仄意境都有难度,暮尘先时对了好些,一时才急,想不出好下联,又怕噱头被另一组抢了去,忙向苏暮然求救道:“姐,你快帮我做这个对子!”
苏暮然看得有趣,也不想拂了他的兴头,便笑着道了一个下联。“好!”暮尘拊掌笑道,这下再没人能比得过他们组了。
纪乡绅也笑道:“姑娘好才华。”
站在望江楼台口的元帧,也不由得露出笑意,他已经回到城中。这次出行江南,他原本还想着要同她游山玩水,体验民风,却一直都抽不出空闲,今天的庙会再不想错过。先让庆格找了杭州最有名的酒肆,一路直赶了过来。庆格定的是望江楼最好的雅阁,周边之景一览无遗。元帧刚坐到阁间,就看到了楼台的诗会,暮尘又很抢眼,顺着就看到了她,心中生出荡漾,起身便去了楼台,刚巧又看到了她作对联,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纪乡绅拿出赏金交给暮尘,又笑着对苏暮然说道:“方才姑娘对的这幅对联,纪某十分的喜欢,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姑娘献墨,将此联落于纸上?”
苏暮然略一犹豫,倒也无妨,“那就有劳先生备好纸墨。”
纪乡绅忙命书童去取来上等的宣纸。那书童急急取来,又忙着填墨,一时顾不过来。
“我来吧。”江清让过前道,他把宣纸按合适的尺样平铺在桌面上,又找了一片另外的泊纸放在侧面,因着她每次写字前都要去调笔,将适量的墨汁倒在砚台,正好是她习惯的用量。
苏暮然提起笔来,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他们年少的时光,每次写字,他也是这般细心地为自己配置,每个动作,都曾这样默契,懵懂青涩,终将一去不归。她一字一字地把对联写好,强忍住心内泛出的酸楚,轻轻把笔放好,回了他一个一如从前清暖的笑容。
江清让失神凝望,对她始终不能忘情。
那笑容也映在元帧的眼帘,却也像针一样刺在他心上,她从不曾对自己这样笑过。
离开了诗会,苏暮然想到元帧要中午的时候才能回城,此时时间尚早,便又随暮尘几人去了不远处的风桥。风桥这里有个许愿的习俗,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上面刻着“钟响兆福”的字样,若是能用手中的许了愿的铜板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大家都围在那里投,那铜钟小小,距离又远,能投中者极少,所以一有击中者,立刻就传来喝彩声。暮尘找了许多铜板给他们投,连一个都未投中。
“哗”人群中传来喝彩声,又有一个投中者,那钟声清脆明亮,可见投掷之人用力之准,再看那投掷之人,竟然是元帧。
元帧走到苏暮然面前,目光炯炯,拉起她的手道:“方才这枚铜板投的很准,想来许的愿望也定能实现。我许的愿望就是,与你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