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宴
对于薛少腾夜夜来寻她这件事,林旧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来了很安静,甚至可能好一会儿才出一个声音,让林旧知道他在,然后好一会儿又没了声音,左左右右找个遍,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林旧开始有点恼火,恼薛少腾也恼自己,这学了七八年的武功本事,在这姓薛的面前全然就像个蛾子,像个青蛙,连扑腾扑腾都这么笨拙,总之全然不像个人。
“将军可是前年的本命生辰?”林旧见自己躲到西边的园子里都没躲过,不由得暗暗窝火,昂着头看他。
月色之下,薛少腾愣了一下,想是在思索:“并不是。”忽而反应了过来,皱眉一笑,“你在骂我鼻子灵吗?”
第一次瞧见他笑,林旧刚才损上他一损的心不知为何倏忽淡了几分,不自然地转过身,向前走去。
园子不大,正中间种了一株硕大的西府海棠:“在这也驰北地,春季想来还是极冷的,这海棠能开花吗?”林旧摸了摸海棠还算繁茂的枝叶。
“我来了五年,只见它开了一年。”薛少腾道。
“想是移过来的时候还带着南边的泥土水汽,以为自己还在故乡,便开了一年。”林旧摸索着树干坐下来,觉得走得快了,伤口有点疼。
薛少腾一笑未语,隐隐几分寂寥。
“薛将军是南周人?”林旧坐稳,用手扶了扶腰上的绷带。
“胭脂糕好吃吗?”薛少腾没有回答林旧的问题,走过来坐在林旧的身边。
平石不大,林旧咳了一声,向另外一边挪了挪:“好吃,但是不像前些日子我在市面上买的,更甜一些。”
“还想吃吗?”薛少腾看向林旧,有月光从他的背后透过来。
“朗儿和叶姑娘都很喜欢。”林旧道。
“我在问你。”薛少腾的语气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可在林旧听来,一时一时地总有些压迫。
“一般吧。”林旧低头不理他。
气氛有点尴尬,还有点热……
“我是不是南周人莫尔铮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就算他不说,你不知道吗?”半日,薛少腾的声音清冷。
“我,我为什么会知道?”林旧转过头,捡了根树枝刨土。
“你的伤怎么样了?”薛少腾总是截住话题,并没有顺着林旧的“引子”发展下去,“明日若是带你出去,可能?”
“哦,好多了,已经不疼了。”林旧站起来走了两步,走得不快却极利落,是好了的样子,“去哪里啊?”
“也驰王族宴请,邀了我和霜霜。”薛少腾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合。
林旧不想去,依着她的脾气,连家里的宴请还能逃便逃,在这里参加的什么鸟宴?可她得去,这样的场合莫尔铮也会在,她得让莫尔铮看到自己的态度,为他寻找《九韬》的态度,还有,自己得盯着薛少腾,以尽快确定他的向背。
“我现在是林姑娘的女使,林姑娘去,我自然去。”林旧想了个理由,还算合理。
薛少腾点头:“那,明日见。”
说过再见,薛少腾没有立时就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林旧,直看得林旧不自在起来:“将军若无事了,姚樱先告退,回去还要吃药。”
“好。”薛少腾应道。
这一夜林旧睡得还不错,梦见了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半树清美的粉白花苞,隐隐暗香浮动,丝丝甜美入闻,清澈透风之态只一转眼又成了自家院子里的桃花,年年春风一来便吐雾蕴芳,丝毫不待,只自顾自装扮起来。
“姚樱。”肖朗儿扣院门的声音扰了林旧的清梦。
彼时天都还没有亮得透彻。
“快快快。”肖朗儿端水进来,“咱们今日要出去。”
昨日薛少腾说过了,林旧不好奇不过还是得问:“这么早吗?去哪儿?”
“去哪儿不重要,最主要的是你看这个。”从怀里掏出一份请柬递给林旧,肖朗儿指着一行字给她看,“我一早去给林霜霜送洗脸水,看见桌子上放了这个。”
恒舒王携夫人盛吉——也驰“麦宴”客请名录上分明写着的竟是吉儿的名字。
林旧傻了。
“你这个表情和我看见请帖的时候一模一样,想不到吧?”肖朗儿道,“吉儿甜美可爱,莫尔镛喜欢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小荣也愿意吗?还有,黎涓怎么样了?她之前可是二夫人。”
肖朗儿絮絮说着,林旧依旧“傻着”,可她傻的原因和肖朗儿不一样,小荣,黎涓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夫人?
盛吉的名字能够冠冕堂皇的出现在王宴的名录上,并以“夫人”贯之,这就……这就不只是莫尔镛的意思了吧……
至少它得到了也驰最尊贵的苏乐长公主莫尔孛古的允许。这可能吗?在莫尔孛古的眼里,她们卑贱得不如草原上的砂砾,而且吉儿是曾经因为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