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下)
读史女子稀少,陈琰统共没见着几个。不过江萱年岁方幼,此时培养其读史习惯还来记得,当下就把什么提点警醒之事放一边,恨不得立马拉着江萱回去与她深谈读史益处。
“说起来,我家和妹妹家也有渊源。”端着微笑,陈琰将内心念头暂时压下,只与江萱随意闲话。
闻听此话,江萱亦好奇抬头,清澈见底的双眸无辜地看向陈琰。
忍着自己想要摸江萱脑袋的冲动,陈琰轻咳一声说道:“我爹是舞阳侯世子,按辈分你家二嫂嫂是我堂姑姑。”
“啊?”
舞阳侯世子之长女兰质慧心、博学多才,曾于太后寿诞时献祝寿诗一首得太后称赞,乐称其为 “当时谢道韫”,此事江萱远在庐州亦有所耳闻。
自此之后,陈大姑娘名声大振,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然陈大姑娘芳颜傲骨,曾留下一句诗,言道若有人能对得上她的诗且所对诗句令她满意,即便是乡野村夫她也嫁。
多少青年才俊为娶到舞阳侯家的陈大姑娘纷纷奏对,但几年过去,并未有能够令陈琰满意的诗句。
陈琰也得以闭门谢客多年,免了许多吵闹烦扰。
虽说舞阳侯二子分家多年,但到底是骨肉至亲。既陈氏远嫁京城,未孕之时舞阳侯夫妇常邀陈氏过门叙旧,陈琰也偶尔会见上这位堂姑一面。
“所以妹妹素日里也要常与我家来往才是呀!”方闻江萱爱读书,陈琰早就心生好感,眉眼具弯朝江萱笑言邀请。
江萱随意一笑不置可否,陈琰遂不再说此事,转而与江萱探讨诗书起来。
陈琰博览群书,江萱读书上的困惑之处她亦能说出一二,待穿过几个回廊,两人关系亲近许多,说是下回要请江萱去陈琰那坐坐。
拐了最后一个弯,前头渐渐热闹起来,女儿家嬉戏玩闹的倩影自层层叠叠枝叶后透来。
“阿琰,你们怎么才来?”一身鹅黄扎高马尾的少女正投壶,远远见陈琰来忙招手,却见她身边带着位素未磨面的女孩,奇怪地问道,“这位是?”
陈琰领着江萱款款上前介绍道:“这位是鸿胪寺卿江大人家的三姑娘。”
哐当投壶声落地,那先前那说话的少女缓步上前。
随她走近,江萱才发现那少女竟比自己高一个头,连陈琰都要微微仰头才能与她面对面说话。
那少女原就比寻常姑娘家高挑些,年岁看着亦比江萱大些,如今用手比了比身高,杏眼看着江萱的眼睛眨巴几下,打趣道:“江姑娘,原来你这么矮哎。”
“静言!”陈琰虽晓得她并无恶意,却担心江萱心中不舒坦,作势要打少女。
那少女轻巧宛若蝴蝶般闪过,嬉笑着与江萱行礼道歉。
江萱并不在意身高长短,正欲说些什么化解这误会,一站在秋千后的锦衣少女不屑朝这一瞥,冷言冷语嘲讽道。
“长得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定亲。”那锦衣少女应是与她有仇,言语苛薄,句句往那少女心窝子戳,“别说等江三姑娘回门,你还陪着你那守寡的娘念经吧!”
原来那少女也不甘示弱,不咸不淡的目光朝锦衣少女投去:“我说这是从哪传来的酸味,贴不上我家兄长,就只能占些嘴上便宜,可真酸——呐。”
边说着边捏住鼻子直扇风,仿佛空气中真的有那般沉重的酸臭味。
周遭一群女孩亦被她的举动逗笑,纷纷想到一事,嘲讽不屑的目光遂即落到锦衣少女身上。
江萱站在陈琰身侧冷眼旁观,亦将一束探究目光夹杂在众多戏谑目光之中朝那少女看去。
原是熟人呐。
适才出言不逊的正是韩侧妃的妹妹韩八姑娘——韩佳蕙,只是江萱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说。
韩佳蕙被众人这样打量,秀丽的脸庞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原先一直坐在秋千上听着她俩争执的凤冠少女一直装作不问,此刻却出言偏帮起韩佳蕙:“李谧,韩八只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这般羞辱她?”
“我可不像某些人,边煽风点火边做好人。”李谧望向那凤冠少女,心下已然明了韩八刚刚为何这般说,冷哼一声。
那凤冠少女亦不甘示弱,冷冷地瞪了回去,一时间氛围剑拔弩张起。
本有个姑娘想着上前出言缓和,却被凤冠少女斜眸一瞪,讪讪退回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