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寺

若问来重光寺上香之人求什么最多？无非就是前程钱财家人三样罢了。

前些日子硕哥儿也不太好，整个人都恹恹的，裴氏虽请了大夫医治，但心中仍放心不下，遂今日来重光寺亦是求孩儿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前殿可闻阵阵诵经声，裴氏拉江萱来佛前跪下，双手合十默念心中所求。

江萱却没什么可求。

这些年在江老夫人房里什么神也拜过、什么仙也参过，终不得所愿。

若神佛真有庇护，为何良善之人早逝，而作恶之人却能长命百岁？她冷笑。

挨不住周遭人奇怪目光，江萱双手合一，双眸无悲亦无喜，冷淡地望向那座金身大佛。

“妹妹不求吗？”裴氏俯身起来，转头却见江萱未拜，疑惑地问道。

江萱清淡一笑，答道：“这就拜了。”

俯身，磕头。

跪坐在蒲团山，江萱别无所求。

佛祖垂眸，唇边仍挂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悲悯俯视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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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佛之后，裴氏又领着江萱往后山走去。

然将近那道门时，两个精壮护卫见有人来，忙喝止道：“前方贵人在，两位莫要再前行了。”

裴氏见那两人身着精甲，一人一柄长戟拦住她们二人，想来那贵人便在前处。

裴氏不敢硬闯，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后头有人唤住她：“夫人不必离去，吾这便要走了。”

裴氏闻声转过身来，抬眸却发现这贵人竟是五皇子，忙要下跪行礼，却被五皇子一把拦住：“我今日是微服出访，夫人不必太客气。”

然五皇子拦着慢了一步，裴氏口称臣妇惶恐跪下，又道：“臣妇不知殿下在此，惊扰殿下雅兴，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江萱随裴氏跪下，无意瞥见五皇子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亦不敢细看便低下头去。

前日阴雨不断，地上亦是湿冷。

江萱感觉那寒气渐上膝头，遂听得五皇子不咸不淡地叫她们起来，大约是看她们眼熟，忽然问起她们身份来。

裴氏不知道五皇子是何意，硬着头皮道：“臣妇太学助教江桐之妻裴氏见过殿下。”

“原是江大人之妻。”闻听家世，五皇子的态度缓和了点，言语间透露些许拉拢的意思，“江大人才学颇好，只是从七品的官职到底还是低了些。

裴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垂头道：“臣妇久居内院，实在不知朝堂中事。”

五皇子闻言神情一黯，想着裴氏不过一妇道人家也不和她计较，目光直直落在她身后的江萱身上，问道：“这位是？”

裴氏也未料到五皇子竟关注到江萱，向一步侧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恭言试图糊弄道：“这是臣妇的妹妹，今日同臣妇一道上香。”

“吾记得裴公幺女前些年已经出嫁，何时裴公多了个女儿呢？”五皇子的语气渐渐凌厉起来，说到后边有些质问的意味。

裴氏只觉得背后隐隐有汗珠冒出，如是答道：“是臣妇夫家的妹妹。”

“哦，江寺卿的女儿啊。”

五皇子意味深长地拖长语音，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到江萱身上久不退，江萱犹感自己像是被恶狼盯上，一阵寒颤袭来。

五皇子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俯视这个跪着的瘦弱身影。居高临下间，五皇子见她有些发抖微微挑眉，以为她是吓得，亦没有与她攀谈的意思，迈过江萱便扬长而去。

裴氏与江萱俯身恭送，起身间只看见五皇子熏紫衣袍隐没在转角。

经此一遭，裴氏与江萱早没了逛后山的兴趣，心有余悸地回了厢房。

只是裴氏仍好奇五皇子为何今日要来重光寺又不欲让人知晓，忙差身边婢女去打听。

原是太后这两日口中苦涩，五皇子为博太后欢心，亲自上重光寺取香茶，又取山中泉水烹煮，供太后饮用。

至于为何没有封寺取茶，裴氏心念流转已然知晓。

江萱在一旁听着，心下也有了几个想法。

五皇子取茶是为孝，而不封寺亦不过是为了博一个体贴百姓的名声罢了。

只是她总觉得，五皇子在得知她身份后似乎颇有兴味，只是不欲与她谈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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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间，江萱跟随裴氏已回了厢房，里头江夫人正恭敬与一袈裟大师请教些什么。

应是得了什么承诺，江夫人长舒一口气，说是要给寺里添香油钱，见江萱进来，忙招手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