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天色未亮,银铃蹑手蹑脚撩起床帐。
弯月洒下银辉,照亮床榻被褥隆起的弧度,少女酣睡,双颊飘粉,浑不知事。
银铃小心拍拍她肩膀,提醒道:“姑娘,今日要去行宫,待会该出发了。”
宋珉被攘醒,迷瞪瞪睁眼,鼻腔里哼了声,“嗯。”
昨日与宴逢谈话一场,回到院中食不下咽,寝不安眠,至深更半夜将将生出困意,总觉得刚闭眼便被银铃叫醒。
脑袋空空地躺了一会,宋珉起身。
今日是太后寿诞,往年会在宫中设宴邀诸臣家眷为太后祈福,今岁夏日酷热,加之太后重病移居饶山行宫避暑,圣上临时起意,将寿宴定在行宫内。
乐善偷偷打着哈欠,银铃见了不免叹气,姑娘心善,乐善才会如此懒散,换做世家高门,早早赶出去发卖掉。
但主子心善是好事,她们做下人的不会时刻绷着,担心小命不保。
“姑娘穿这件吧,寿诞是喜事儿,应景些。”
说着,银铃取出一套张扬的红色襦裙,红着脸要来脱她衣裳。
宋珉怕热,寝衣只有薄薄一层纱,往日都是换好衣裳银铃才进房,今日太早,她倒忘了。
于是捂着胸口,羞臊不已:“我自己换,你们先出去吧。”
知道她不爱被人伺候,银铃带着小丫鬟们离开,贴心地关上房门。
心中暗自期待,姑娘肤白,穿艳色肯定好看,待会再挽个飞云髻,搭着前两日小将军派人送来的琉璃金冠,必定艳压群芳!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宋珉换好了衣裙,却不是早备好的红裙,而是烟紫色齐胸襦裙,外衫轻薄飘飘若仙。
银铃左看右看,浑身上下除了两只明月珰和发间的珍珠簪再无其他配饰。珍珠簪虽样式别致,却并不是往日常戴的粉珍珠,注意到这点,银铃机智的没有开口劝。
府中都知道那颗珍珠是小将军软磨硬泡从夫人手中要来的,从那以后珍珠没了踪迹,再出现就是宋姑娘的发髻间。
前几日还日日戴着,偏偏今日摘了下来,银铃暗道不妙。
宋珉略吃了些朝食垫垫肚子,出门时乐善寸步不离,她谎称忘记带披风让银铃回去取,自己和乐善先行一步。
等四下无人,她问乐善:“你也要去?”
乐善不以为意:“我是你的贴身婢女啊,当然要去。”
“你那卖身契我早销了,乐善你不再是奴籍。”
担心被宋珉发现端倪,卖身契是拿到官府盖了大印的,她这一销,乐善确实去了奴籍。
“我在你衣柜里放了个匣子,里面有些银票,足够你寻个地方过安生日子。”风有些凉,乐善的手却热热的,宋珉低叹:“乐善,为自己活一回吧!”
跟在她身边已经不安全了,从她再遇张清逸、结识公主,或者从认识宴逢起,她就没法再抽身。可是乐善不一样,她才十五,她还有以后。
乐善眼神懵懂,“你要赶我走啊?”
嘴一撇就要落泪,“是不是我太懒了?”
宋珉可舍不得她哭:“不是要赶你,只是……”
“姑娘,披风备在笼箱里,被小厮抬上马车了。”
银铃小跑着赶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宋珉与岳曼容同乘一架马车。
她到时岳曼容已经在车中等候,银铃要扶她上车,斜下里忽而伸出一只手,腕上护甲泛着森森冷光,银铃识趣的后退两步。宋珉没注意,顺势搭过去,指尖冰的发颤,咬着牙没回头去看。
见到宋珉,岳曼容心情极好,嘴角上扬,目光触及她头上的发簪不着痕迹地顿了下。
二人昨日那般亲密,岳曼容激动不已,打算从行宫回来便请冰人下聘,再去寿安寺合八字、算婚期,她连未来儿孙的名字都取好了。
一夜过去,瞧着二人反而生分了,可上马车时儿子视线分明粘在珉娘身上……那就是儿子惹人生气了!
她笑着:“珉娘这身真好看,只是打扮素净了些,我看前几日那根珍珠发簪就不错,今日怎不戴了?”
“啊!怪我,阿逢粗心,我也没同他说过。”不等宋珉回答,她忽然掀开车帘,向车外慢腾腾策马的少年发火:“宴逢,你这个未婚夫是怎么当的?珉娘缺了穿的戴的看不见吗?私库的钥匙不交给珉娘难不成要带到棺材里去?”
“疼媳妇都不会的蠢蛋!”
说罢冷着脸狠狠撂下车帘,宋珉只听到窗外少年闷闷地回:“是儿子的错。”
哪里是他的错呢?
她干巴巴地辩解:“夫人,宴逢送了我许多首饰,我只是不习惯戴。”
何止首饰,金银玉器,古玩字画,流水一般送进揽月居,数量之巨,估计早就搬空了宴逢的私库。
宋珉不收,小厮们不敢抬回去,小山一般垒在院中,她不得不特意空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