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谈容直觉定有阴谋，以及……她还没忘自己至今没搞清楚重九真、识沂、万归门、茕莲教到底是什么关系。今日之事，难道不是识沂的又一个圈套？

闻岓却不见面色有异。

他不卑不亢，既没有存心高人一等的样子，更没有受不起他这礼的模样，颔首回礼道，“承乾掌门关心，自是一切安好。”

“既然早是相识，便免了我来介绍了。”钟秦予道，“乾掌门此番特意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突然叨扰，还望掌门见谅。”老者道，笑堆在脸上，依旧是和蔼。

“哪儿的话。有话直说无妨。”钟秦予回。

老者说了句客套话后，道：“但还请准许鄙人，与仙尊‘单独’相处片刻。”这话的意思明明白白，是不希望钟秦予在场。

钟秦予被说这话也没显露出不自在，更没故意装听不懂硬要留下来。再说那么几句客套话也就挥挥衣袖走了。闻岓还用得着他来操心么？

走得潇洒的很。

倒是“躲”在后头看的谈容在看见他们走过来时心中一惊，往树干阴影处又缩了点儿，妄图通过将自己身形挡在整棵树后让人注意不到她。

但与掩耳盗铃无异——谁能真看不见？她自己都明白的事实。

钟秦予走过她身旁时，那斜睨着看过来的眼神，就明明白白写着呢，了然于心。

“谈容。”闻岓这一声更是没给留余地。看在来客的面子上，让她也识趣点避开。

“无妨。”老者却道，“小道友在场也无妨。”

闻岓视线又转过来看他，没在他一脸仿佛不会有变化的笑容上看出更多，心下想法更是难测。不要别人在场，却容许谈容在场？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谁信？

本就躲地马马虎虎，现在也是不出意外暴露了个彻底的谈容也不躲了，干脆自己走出来，就站在那里往这边看。

反正她也不想走来着，正好。

说时迟那时快，闻岓伸手，掌心卷出一阵狂风，与他云淡风轻的脸是截然不同，一举将面前人掀飞了，谈容视线中藏不住震惊，跟着这人被刮向远处的身影移动。她也不懂为何突然如此。

老者双脚落在地上，还向后划了有几步距离，扬起尘土。

顺着这力道，从他体内被打出来一个等人高的木架子，“砰”地砸在树上，“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于触地瞬间，湮灭为尘。

地上留下一滩人形架子模样的尘灰。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谈容惊疑不定中想。

这人怎么回事？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又是什么东西？傀儡？

看那形状，脑袋，手，脚都在，还真像是傀儡架子。可若真要说傀儡，老者脱离这东西的操控，也不见变了个人。

他捂住胸口，像是给打中了那儿似的，脸上不仅不见生怒，反而还有笑意。不还是看着很欠揍，很让人讨厌吗？

“不愧是‘仙尊’，”语带讥讽，“竟这么快就看穿了。”他笑道，“但可惜了，这整副身子都是假的，也不差那一个架子。”

老者站直了身子，这会儿看来又不像是受过伤的了，果然是装的？

他面色如常，自怀中掏出什么来，一把往闻岓那处扔了过去。

谈容下意识就迈出步子去。

但也等不到她来接。闻岓已经接住了。

那是封信。

“在下使命已达，这副身骨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老者声音愈发飘去了远方，空洞，“此信受尊主所托带来，劝仙尊还是先看一眼，莫要逞一时之气直接销毁。如若因此错过什么，来日恐怕追悔莫及……”

前一刻平平常常的大活人，竟随着这话，身子骨逐渐起了变化。

以他腹腔中心，当着面就如泥塑石雕给一寸寸敲碎了似的，裂开纹路来。细密如蛛网，转而越发粗扩开来，在他话音落时，迅速扩散全身。

而后，整个人都成了泥块儿，轰然倒塌。

谈容还没见过这架势，不免往前更靠近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送信就送信，还费这功夫送个傀儡来。这么看着，闻岓脸上倒也没过多表情。

素白手指拆开了封口，只是如此，内里信纸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突然从信封中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儿后自行展开，悬于空中。

小把戏。

——这样的阵仗，居然只是为了送封信，那家伙脑子坏了不成？

闻岓脸上辨不清喜怒，抬头望着，将声音都听进耳朵里来。

“六月初十，或携徒至墨荼一叙。或，见尸山血海开路。识沂书。”

信纸自个儿每念一字，墨色字迹也仿佛活过来一般，飘荡着离开纸面，不过也只瞬间便结束了短暂生命，自行燃烧着湮灭了踪迹，随袅袅青烟，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