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2 章

孰秋钻进了牛角尖——这些人还能站在这儿，还能说话，还能无比恶心地抱在一处，不都是踩在了错的尸体上么？

——以他的想法，自是如此。未必合理，但无可厚非。

而当一个人完全被愤怒控制，极难做到理智……当然，他不理智，也不需要理智。因而即使不是没有发觉谈容以几近献祭的方式将所有修为往闻岓身上送，也并未产生丝毫忌惮，更遑论因心生忌惮而退缩。

他眼前只有打破这已裂开了口子的，眼见大厦将倾的结界以及……杀了他们。

谈容再握不住闻岓的手，双手失力垂落。也再无法拿自己来威胁他了。

长剑顷刻消失踪影，闻岓转头就往她体内送灵力，试图给她疗伤——至少，至少他不想她这般痛苦。

可令他束手无策的是，外伤并非不能医，而内伤难治……金丹已裂成两半，破败沉寂于丹田内，即使遇见灵力也难见起色，并非这样简单的方法可救。

她就是故意的——

自绝后路，也逼他不得不……

谈容“如愿”成了个凡人了。其实也算不上她头回体验做凡人，她原本就是这样过来的。不过如眼下这般没了一点力气，奄奄一息，实在不是能让人轻易习惯的体验……连五六岁时都不如。

“等我。”他轻声说。

仿佛要与自己的语气一较谁温柔更甚，更轻、更轻地，于她眉心那随修为散去而逐渐消弭的花钿般印记上落下一吻。托着那脸颊的手正轻抚过其耳后，同样正缓缓消失踪迹的墨色痕迹。

这是这副身体头一回对她做出，这好似不该寻常师徒该有的举动……至少，在这具身体完完全全控制于“闻岓”时，他当是不会这样做的。

初次，主动，僭越之举。

仿佛梦境般的色彩在眼前纷呈。谈容半梦半醒似的半睁着眼睛，仅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儿似乎都有些费力，“嗯……”却还是笑了。

虽困于肉身，困于无可避免的痛楚，但似乎……灵魂挣脱了枷锁，穿透了束缚，跨过了繁文、缛节……

克制仍在，却渐渐如冰消，如瓦解……只为他自己……只是他想，所以，才这么做了。

闻岓如对待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轻手轻脚让她靠在幸运逃过战火波及的一块柔软草皮上。她明白自己应该先做什么。不解决那个最大麻烦则无从高枕无忧可言——不论是为了谁。

反手收回“奄奄一息”结界，顺手就铺到她身上去的同时，另一手正面迎上无结界阻挠后扑面而来的可怖杀招——

两者相接，轰然扫开林间草木，树叶如落英缤纷，扑扑簌簌飞了满天。

唯他亡，他所爱之人才能活！

二者气势均如虹，如利剑出鞘，眨眼便在仿佛不相上下的两股力量中消失个人踪影，仅见难以言喻的庞大能量在空中撞到一处，又是一阵轰鸣——

霎时砂石飞舞，似乎要将草木都夷平。

唯那被结界护住的一小块地平静依旧，似乎与世隔绝。

……就算是她成了这模样，原来还是轻易死不了。谈容昏昏沉沉中想。凡肉身所受之伤，均或快或慢愈合着……

而天色逐渐从清明转为昏沉，像白天不过短暂来了一遭。

仅片刻，晦暗铺设了大半天空，乌云仿若源源不断，在视线中看似缓缓，实则却以非比寻常的速度仆仆而来，似乎是要占领此处。

逐渐，轰隆隆的声响并不陌生，愈发接近而来……

青天白日，竟有雷不成？

银金颜色从云团间飞速攀爬过，形态各异，时隐时现，也跟着这乌压压天际“军队”来了——雷劫！

闻岓的雷劫……他当真要登仙了。

银、白、紫、红、绿……或是她自己渡的劫，或是他人，谈容见过各色雷电。不过就这样，金色也还是头一遭见。到底不是寻常雷劫。

都道是成魔成神，一念之间。

飞升是否也是——

渡了雷劫，便是得道成仙，自然而然登天而去；渡不了，便是身殒神灭。

因而他不仅要渡了此劫，还必须在历劫完成前结束一切。不过最该惧怕雷劫的人不应该是他这个要渡劫的，而是——

当初违逆天道私自下凡，就该预想到可能会有今天的孰秋。

是他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不论是为的他不守规矩，还是擅自搅乱人间。

“你以为唤出天雷便能叫我害怕不成？”孰秋嚣张得很。身上早没了所谓超凡脱俗的仙气，黑发张扬如鬼魅，双眸怒睁，根本全然像是个从地底爬出来的，满身执念而无法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所渡的魔。

“若非肉身束缚了我，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你们都该去死！”

当初不惜抛下肉身也要下凡的人是他，到头来还怪凡人肉身拖后腿。

此前还靠技巧与